這小病秧子枕頭床褥都又軟又舒服,透著纏綿的藥香,淺色細羅紗帳層層疊疊掩著,床頭還擺著幾隻綿綿的軟枕。
一躺上去,疲乏便一陣一陣湧了上來。
這天實在是鬧得厲害,先是背著沈鳶上山、急忙忙下山求援、再迎著山火上山、到了夜裡又帶著眾人夜戰。
直到現在,連四更都過了。
這一刻屬於沈鳶的藥香盈滿了鼻腔,身體才終於感知到了疲倦。
眼睛微微一合,就這般沉沉睡了過去。
待到沈鳶回來時,正瞧見衛瓚連衣裳也沒換,懷裡抱著他的軟枕頭,髒兮兮蜷縮在他的床上。
頓時一陣頭疼。
照霜也跟著回來了,倒也沒多想,只是見了衛瓚那樣子便笑:“剛到這屋來找你,結果你不在,小侯爺倒是尋了來睡。”
沈鳶頓時神色一僵,卻是低著頭說:“他屋子沒收拾出來,便亂找地方睡。”
照霜說:“也是累了一天了——那還上藥麽?”
沈鳶垂眸看了看手裡的燙傷膏,才說:“上罷,不然一晚上過去了,明兒更不好處理了。”
慢吞吞、老大不情願地解了床上人的衣裳。
才發現背後燎起了一串的水泡。
有幾個在穿上甲後,來回擠壓,已磨得破了,能瞧見些許紅肉來。
照霜見了便輕輕道:“是當時急著上山,燎著了?”
沈鳶垂眸說:“你去燒些水來,再向知雪要根針、要些乾淨的紗布來。”
照霜便去了。
沈鳶瞧著床上的衛瓚,的確是少年人的脊背,線條流暢,結實有力,除去了上衣,側躺在床上,越發顯得腰窄得漂亮。
可疤痕也不少。
之前衛瓚指與他摸過,卻終究沒直接眼見來的觸目驚心。
行伍世家的少年皆是如此。
習武從軍,哪個都是要吃苦頭的,若是個個兒都像自己一般處處被哄著慣著,連個磕碰都不曾有,那還做什麽將軍。
可沈鳶看了一會,沒覺得嫉羨,也沒覺得衛瓚榮耀,說不出什麽滋味兒。
隔了一會兒,照霜回來了。
他便將那針在火下烤了又烤,一顆一顆挑了水泡,小心翼翼除了膿水,塗上了藥膏,再裹上紗布。
停手時,天都快亮了。
沈鳶額角都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
中途照霜便說:“公子,要不我來吧。”
沈鳶卻嘀咕說:“不必了,你也累了,再說……這人不要臉……回頭再訛上你。”
照霜頗有幾分好笑,心道小侯爺訛她做什麽。
他們倆平日裡一個比一個精明,偏偏對著另一個就幼稚了起來。
沈鳶也沒解釋,低垂下頭,隻潦草把衛瓚衣裳給穿上了。
看了這人唇角傷口半晌,卻輕輕按了按自己的嘴唇。
面色變幻莫測。
時而羞惱,時而恨恨,時而又流露出幾分不知何故的暖意來。
照霜:“公子,小侯爺把這兒佔了,咱們去哪安置?”
沈鳶半晌說:“罷了,另尋一間吧,這屋讓給他了。”
“這麽大莊子,還能沒地方住不成。”
說著,慢騰騰站起身
走到門口,卻又說:“照霜。”
照霜說:“怎麽了?”
“捉兩隻蚊子進來。”
照霜愣了一愣:“……蚊子?”
沈鳶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淡淡說:“放帳子裡頭。”
照霜:“……”
“是。”
不是她的錯覺。
公子在面對小侯爺的時候,真的會變得極其幼稚。
作者有話要說:
春卷:衛瓚你等著——嗡嗡嗡嗡——
小侯爺:毒夫啊毒夫!嗚嗚嗚嗚!
第40章
到了第二日,眾人便張羅著下山、往望鄉城去。
這山上莊子卻是不好留了,那無手的男人死不吐口,誰知道後頭還有沒有後招。
余下那些嘍囉也隻曉得是這首領花錢買了他們,隻說他們是一幫武學生,路經此處,要花錢取他們性命。
不如一群人往望鄉城去,順道將這些人直接押到城府去,也省得去報了府尹又得派人核實,一來二去的磨時間費工夫。
只是這避暑之行,卻是結結實實落了個空,留著晉桉一個,對著滿山的焦枯哭笑不得,還不曉得怎麽跟家裡人解釋,這莊子也燒了大半的事情。
昭明堂這些人倒半點兒沒有失落,不如說,幹了這麽一回大事,卻叫他們高興得不行。
於是又收拾行李,騎馬的騎馬,乘車的乘車,閑談前一夜的驚險。
路上卻是晉桉眼尖,忽得問他:“衛二哥,你身上怎的了?”
衛瓚一低頭,見是衣襟沒拉嚴實,露出點點紅痕來了。
——昨兒讓蚊子咬的。
他今天一覺醒來,兩隻蚊子在耳邊嗡嗡狂響,他巴掌一拍,滿手都是紅。
合著他給這兩隻蚊子開了頓饕餮盛宴。
旁人遙遙見了紅印,又見他嘴角破了,便都拿他調侃:“衛二哥昨晚是去哪兒偷香竊玉了。”
他便說:“那你們問問你們沈案首,昨晚兒派了兩隻蚊子伺候我來著。”
眾人不知他上去親沈鳶那一截,只聽沈鳶將蚊子塞進他帳子裡,個個兒笑得要從馬上掉下來,拍著腿說:“可有人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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