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鳶抱著胸,指尖捏著自己的衣袖,倚在窗邊,看了他好一陣子。
一直到窗外的晚霞紅透了,沈鳶幾分蒼白的面色,也染上了淡淡的色彩。
沈鳶才開口說:“我總覺著,我有一日是能比過你的。”
“若是治好了身子,我上陣殺敵會比你凶猛。”
“若是我足夠風光,姨母也會更看重我一些。”
“明知道都是些不切實際的話,我總哄著自己信。”
沈鳶低低嗤笑了一聲。
衛瓚其實上一次見沈鳶在他的房裡,抱著那燒了半張的殘畫落淚時,便已有了一種奇妙的感受。
這幾日以來,連同著安王的舊事,林大夫的診斷,沈鳶的態度越發凶不似凶,冷不似冷,這種感受也越來越強烈。
像有什麽在漸漸碎裂,又像是什麽塵埃落定了一樣。
最終有什麽柔和的,破碎的,靜默的碎片,在夕照晚霞下,反射的瑩瑩的光。
沈鳶定定望了他好半天,才說:“衛瓚,你站那兒別動。”
衛瓚沒有動,隻立在原地。
等著沈鳶輕輕走上前了兩步,小心翼翼避著他的傷口,幾分慌亂,幾分遲疑。
卻是極其緩慢地,用力地抱住了他。
沈鳶像是在擁抱他。
卻又像是在擁抱一個無比想擁有的、未來某一日的自己。
沈鳶不得不與理想中的自己訣別了。
哪怕衛瓚消失了,他也無法取代衛瓚。
靖安侯需要的是衛瓚,侯夫人需要的也是衛瓚,未來還會有更多的人需要一個衛將軍。
總有一些東西失去了,便是窮極一生,再也無法得到了。哪怕他再眷戀、再渴望,想將別人的搶來、奪來,也再不是那些東西了。
沈鳶擁著衛瓚,尋著衛瓚的唇,輕緩地,細致地吻他。
舌笨拙鑽進口腔的一瞬間,是無比貼近自己夢想的刹那。
沈鳶眼底碎片似的光點,破碎了又聚合,聚合了又破碎,最終卻沒有落下淚來。
只是不甘心地用手掌一寸一寸丈量衛瓚的身體,用唇舌糾纏著衛瓚的心神,仿佛恨不得通過這樣的舉動,將衛瓚的一切都奪走似的。
饒是如此。
沈鳶也不得不承認,夢該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沈春卷(內心流淚):八塊腹肌……嗚嗚,我做夢都想有的八塊腹肌啊……沒了……嗚嗚嗚……
小侯爺(內心猙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彌陀佛,別親了別摸了……我快扛不住了……
第74章
這日傍晚,枕戈院置辦了一桌子的飯菜,菜肉為主,沒什麽魚蝦河鮮,俱是清淡滋補。
侯夫人便見著了衛瓚這一身的傷,坐在桌邊細細看了好半晌,心疼得說不出話來,半晌卻是擰著一雙眉輕聲說:“怎麽這樣不小心,辦差也辦成了這樣。”
衛瓚隻一聽這話,便知道沈鳶到底是藏了一半,沒將他是為他尋醫的事告訴母親。
目光不自主看向沈鳶。
沈鳶立在侯夫人邊兒上,一副面不紅、氣不喘的模樣,只是目光還是閃爍著飄開了,沒敢跟他對上。
衛瓚便是勾了勾唇角說:“這次是有些莽撞了,下次一定留神。”
侯夫人又道:“都傷成這樣了,還起身做什麽,早知你這樣,我也不吃什麽了。”
倒是沈鳶溫聲打圓場,道:“大夫說了,這時候也該稍微動一動了,總待在床上也不好。”
侯夫人又是心裡難受,又是拿他沒法子,隻低著眉道:“年紀小時便愛惹禍,人都說你年紀大了就好了,哪知年紀一大,卻更叫人操心了。”
“我若早知道你這樣,就該逼著你也讀書去,考個文官來做,也省得我這一宿一宿睡不著。”
衛瓚卻是哄著侯夫人笑道:“我就是想考,也未必考得上,娘真當貢院是菩薩廟呢,進去有求必應的。”
侯夫人讓他貧嘴的來氣,半晌擱了筷子,輕聲道:“我如今看你跟你父親沒一個好的,隻折春能叫我省點心。早晚有一日,我便帶折春回江南過日子去,憑你們爺倆怎麽折騰,我也管不著了,隻留著折春養我的老。”
沈鳶卻是臉不紅氣不喘,溫文爾雅說:“折春聽憑姨母安排。”
衛瓚心想,這小病秧子只怕心裡頭都開出花兒來了。
只是一想著剛剛沈鳶那失落得仿佛一寸寸碎裂的神色,便覺著,叫沈鳶得意得意也好,如今也只有他娘最能哄這小病秧子開心了。
只是見著沈鳶這模樣好笑,又在桌子底下,偷偷拿手輕輕去捉沈鳶的手。
隻說:“成,咱們家沈解元最省心不過了。”
便見那小病秧子面色一頓,偷偷就把手撤走了。
衛瓚見了倒更起勁兒,又伸手去捉。
那小病秧子知他有傷,不敢掙扎得太厲害,讓侯夫人瞧出行跡來,便讓他摸了個透。
十指糾纏。
沈鳶睫毛一顫一顫的,像是在長輩眼皮底下做壞事的小孩,生怕被捉了包似的,抽了好幾下沒抽出來,倒讓他順著袖子往上,輕輕摸到了細軟的手腕內側。
衛瓚實在有些壞心眼兒,就愛看沈鳶這受氣忍辱似的樣子。
侯夫人問衛瓚:“怎的傷了右手了麽?用左手吃飯。”
衛瓚悶笑一聲:“右手使槍使得狠了,這會兒還抬不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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