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轉身對著廚房的泥巴牆,為今天沒有來得及填滿水缸而面壁思過。
找準水溝的位置,把裡面的乾草、泥沙用鋤頭勾著帶出來。剛剛還緩慢流動的渾水一下子從院中衝出去,順著前面平坦開闊的地兒一直往田間湧去。
隔著十幾米遠,隱約能看見田裡已經蓄積了一點雨水。
乾裂得發白的土痕被重新被水粘連。
單單是這樣,葉白柚已經可以預見雨停之後的盛況了。
邁著步子,腳底的泥沙全往指縫中鑽。索性沒有什麽硌腳的,葉白柚走得也順暢。
踩在屋簷下高一點的石台,他抖了抖腳丫子。
葉白柚看還杵在門口的人,欣賞夠了才出言勸道:“進屋去啊,你這衣服等會打濕了。”
沈無璟不動,反而是對著葉白柚輕輕牽了牽嘴角。
“就這麽好看?”
“確實好看。”葉白柚點點頭,沒有半分羞赧。
逗人不成反被調戲,沈無璟微愣。匆匆拋下一句“哥兒理應矜持”轉身進門。
葉白柚無語望天。
萬惡的封建社會!
這邊還沒進屋,沈無璟又出來:“換了衣服過來。”
葉白柚眨眨眼:“怎麽?你要**?”
第18章 商討
“怎麽?你要**?”
沈無璟瞥過葉白柚一眼,無聲地走得比剛才更快。
葉白柚哈哈大笑,捂著肚子回到自己屋裡。
沈無璟靠在床頭,雙目盯著門口發怔。哥兒剛剛的話始終在他腦子裡轉悠。翻來覆去的想……
按理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也不是不行。
但……
玉扇一展,沈無璟以扇抵嘴。耳垂卻悄然紅了個透。
哥兒忒醜。作何要糟蹋自己!
葉白柚利索地換了衣服出來,然後轉個彎進了沈無璟的門。
“叫我過來幹嘛?”也有兩天沒進隔壁的屋子,葉白柚抓著床邊的凳子往上一坐,沒半點生疏。
沈無璟點了點桌子,神色早已收斂:“喝茶。”
“就為了喝茶?”葉白柚正好渴了。
壺嘴隨著傾斜,水流如柱。還帶著不少的熱氣兒。葉白柚也不客氣,端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溫度正好。
唇舌盡是茶的清香,即便是他這個不會喝茶的也覺得好喝。
摩挲著杯壁,葉白柚忽然道:“我不記得家裡什麽時候有茶葉了?”
“他們帶過來的。”沈無璟執書翻頁,眼皮子都沒抬。
“哦。”葉白柚又咂吧一口,“還挺好喝。”
“那你拿一點去。”沈無璟不重口腹之欲,這些東西都是外祖知道他在外面受了苦,連夜讓人裝上讓沈大他們帶過來的。
葉白柚擺擺手,沒多大興趣:“不用,我不會品,喝著也是浪費。”
“茶而已,進了口何談浪費。”
沈無璟放下書,瞥過哥兒的穿著。
還是顏色灰撲撲的棉衣。袖口領口皆有磨損,像很多年前的。掛在哥兒的身上,要不是那腰帶勒住了,風一吹怕是就得鼓起來將人帶著跑。
看來回去之後還是要多給些。
沈無璟不喜歡欠人情,等葉白柚喝完自己出去,他已經想好了要準備什麽東西當做報酬。
不過現在怕還是得叨擾一段時間。
——
大雨下了兩天,將整個山村澆透了,才如杵著杖的老者般退了去。
雨過天晴。
持續三年的旱災像是開閘了的洪流,一瀉千裡。日頭再不複往日裡的凶惡。
一大早,各家各戶的房門被推開。
天色澄瀾,彩徹分明。白雲成了軟和的團兒,順著涼風卷舒。
葉白柚對著院子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
“爽!”
毛毛躁躁的長發被布條綁緊,像麻花一樣堆積在腦後。往常裡從來都是灰頭土臉的人,如今也難得露出了一張清爽的面皮。
葉白柚探著半個身子對著屋簷外的水盆。
波光掩映,倒映著跟前人的相貌。圓杏眼,眼皮褶皺很深。左眼下一顆小淚痣。鼻梁高挺筆直往下,鼻翼小巧。帶著南方特有的精致秀麗。
看著竟與自己上輩子有個六七分相似。只不過是更黑了點,瘦了點,皮膚差了點。
葉白柚癟癟嘴,水中倒影也跟著癟嘴。
剛踏出房門的沈無璟眸色一轉,又在單子上添了一筆。鏡子。
葉白柚注意到動靜,側過頭去。清亮的眼中劃過驚豔。
這男人皮相也忒好。長發束起,頭戴玉冠。跟昨天長發披散的感覺相比,多了一點端正,少了一絲風流。
葉白柚淺笑著對沈無璟招了招手:“公子早上好呀。”
沈無璟頭微點:“早上好。”
打完招呼,各乾各的。
水流走了,院子裡都是泥濘,完全下不了腳。葉白柚蹲下,雙手抓著木盆邊緣輕輕往屋簷下拉。
“這水是?”
“沒水了,現在又不好去山裡打水。所以暫時將就一下。”
泥水都喝過了,這點無根水不算什麽。
沈無璟想到自己屋裡房梁上的鼾聲。他道:“應當是有的,你可以看看。”
“真的?”
葉白柚與沈無璟相對而立,遠遠衝著他做了個男子間的禮。不倫不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