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小聲地問我,說:“哥哥,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我說沒有。
阿睿說我騙他,他說他早偷偷查過,信息素合並症患者最後都是同一個醜陋的模樣,他現在肯定也是。
我無從辯解。
但我理解了他,若換做我是阿睿,我也不會告訴若唯我喜歡他,我沒有資格。
最後一次代筆的時候,阿睿問我喜不喜歡若唯。
我當然喜歡。
沒有人會不喜歡若唯。
阿睿那時候已經說不太出來話,他在病床上笑得斷斷續續地,央求我一定要去給若唯告白。
我知道他是真的為我高興,就像我是真的為他難過一樣。
阿睿是笑著走的。
臨走只求了我一件事,讓若唯忘記他。
他說如果若唯記得他,就一定會去查他生的什麽病,他寧願被忘記也不想被若唯看到他最後的醜陋樣子。
我答應了他,我們總是很在意自己在心愛的人面前漂不漂亮,所以我沒有通知若唯關於阿睿的葬禮。
我是打算後面就去給若唯告白的。
但若唯的告白先來了,依然是給“趙明涵”的。而且那封信被我母親和父親發現了。
那時趙氏企業正陷入資金危機,我父親說如果有宋家這一層關系,至少可以借此去銀行拉一部分投資。
我給我父親母親說了我不是信中的“趙明涵”,信中的“趙明涵”是阿睿。
我說了全部事實,我說我也喜歡若唯。
我父親說正好,催我趕緊回信。
我問可不可以以真正的趙明涵的名義去表白,但我父親說這樣不保險,如果若唯不喜歡我,那就是徹底斷送了天賜的拯救趙氏的良機。
我父親母親都祈求我。
我不像若唯口中的你的李越泊,我不懂經商,也沒有掙錢。
所以我妥協了,回信了,我說我也喜歡,以“趙明涵”的名義。
提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沒了資格。
我實際的樣子比阿睿醜多了,我再也沒有資格喜歡若唯。
我不知道我父親如何運作的,趙氏好像拉到了一筆錢,但還不夠,若唯的信一封一封,家裡央求我繼續回信。
我卑劣地繼續了。
因為之前一直是我在代筆,也因為之前老在信中說我的事,所以若唯並沒有察覺。
每一封信我都拷貝了一份,原件我燒給阿睿了,複印件我自己留著。我深知我的卑劣與無恥,但是我忍不住偷偷保留了一份。
如果你覺得我不配擁有,請給我回郵件,我會燒毀。
我和若唯訂婚了,仍舊是以“趙明涵”的名義。我怕若唯發現,也怕面對若唯,所以出了國。
趙氏在宋家的幫助下穩住了,冬藏商會的公司也介入了進來,我欠你們的我始終記得。
這些年我學術研究還可以,我評估過,趙氏就算再破產,我也有能力養活我父母了,還能余下一些經費用作還宋家和冬藏商會的付款,就是可能得麻煩你們允許我分期償還,實在抱歉。
所以我開始慢慢疏遠若唯。
一是如此醜陋的我不能再玷汙他半點,二是我答應過阿睿要讓若唯忘記他。
沒有什麽比“異國戀”自然地疏遠更能讓人忘記對方了,所以我便慢慢不再接若唯電話,不要他的禮物,我想時間久一點他總會慢慢習慣忘記我們。
我沒有想到退婚事件會給若唯如此大的傷害,也誠摯感謝你對若唯的幫助,但最大的陣痛已過,若唯終將忘掉阿睿,也終將遠離我這個肮髒的卑劣者,他值得更好的人,也會有更好的人。
至於我偷偷買的那些禮物、偷偷做的那些飯和蛋糕,我懇請你允許我,我保證不會打擾若唯,不會讓他知曉半分,我只是忍不住,我知道我沒了資格,只是卑劣者克制不住愛的本能。
終其一生我都將生活在這種無望的愛中,這是卑劣的我應得的懲罰。所有債都還清後,我會去找阿睿賠罪。
以上就是全部真相,謝謝你耐心看到這裡,懇請你幫助若唯盡快走出,祝若唯和你從此一切都好。
趙明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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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淡淡的,桉樹在院子裡筆直的挺立著,夜風起,輕輕搖響了桉樹的葉子,帶來一陣特有的香氣。
調查機構說得很對,端方君子,情深甚篤。
因為足夠君子,所以嚴格地自我審判,因為足夠情深,所以無望的愛是最好的自我刑罰。
葉躍小小地抽泣了一聲,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緒,他窩在李越泊懷裡又跟著看了一遍,沒忍住又哭。
李越泊給他擦乾眼淚,他對趙明涵的這類做法並不是很認同,也不太理解,他所有的原則和堅持都可以概述為兩個字——葉躍。
以前不知道葉躍的“夢境”,又加上年紀太小,一開始李越泊認為葉躍並不喜歡他。
所以他從小就開始籌謀,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地籌謀。
他一點點摸清了葉躍的喜好,再一點點滿足他的葉躍的所有喜好,精心構建了一份與眾不同的親密。
但年少的李越泊也比誰都清楚,這份讓他癡之如狂的親密是空中樓閣,它是漂浮的,連地基都沒有,更不要妄想談牢固了。
因為他所提供的所有東西,對葉躍來說都不是必須的,有,他開心,沒有,他也湊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