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一矮兩個孩子牽著手站在夕陽余暉裡,葉躍仰著頭正在說:“林叔,你家椰子今年大不大?可不可以跟我的換?”
說話還帶著奶音。
他一說完,李越泊就把他們的兒童小拖車往他們林叔面前一拉,車上是今年葉家分得的最大的五個椰子。
那時候藏冬鎮還沒有要選最大的椰子的傳統,只是每年負責組織摘椰子的家庭會多分得一點椰子。
他們林叔問他換椰子做什麽,葉躍就仰著頭繼續說:“爸爸說奶只能吃五個椰子凍,我想給她找最大的五個。”
他林叔就給他換。
葉躍奶聲奶氣道完謝又給了他林叔一把糖,又跟李越泊出發去下一家。
夕陽裡,一高一矮兩個小孩,高的那個一手牽著矮的,一手拉著小拖車,車上是個大飽滿的青綠色的五個椰子,車輪聲咕嚕咕嚕,葉奶奶喊住了他們。
所以說是乖孫。
夏日天光早,眼下太陽還沒升起,但天已基本亮開。
葉奶奶得了自家乖孫的保證,慢騰騰搖著蒲扇又躺回了藤椅。
李越泊走了出來,喊了一聲奶,目光仍舊跟著葉躍歡欣的背影。時間總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一些東西,比如奶奶開始主動找最大的五個椰子,比如他的躍躍出門不再累贅地每一次都認認真真地跟他奶“告別”。
天光更亮了一些,桉樹上的山雀也起了床,“啾啾”叫早。
·
因為出發得早,日頭還不算特別曬,他們一共開了兩艘船,一搜快艇專門拉今天做工的“勞動力”,一搜空著的小貨船等下裝椰子。
勞動力呈兩極分化,一部分是年紀大一點的在家種地玩兒的各家叔叔們,另一部分是還留在藏冬鎮讀書的少年們。
除了老人孩子,藏冬鎮真正悠閑有空的勞動力也就只有這兩批人了。
摘椰子已經快變成跟偷青一樣是藏冬鎮的傳統活動,因此每個人都自帶工具。
除了必備的鐮刀,喜歡爬樹上摘椰子的會帶腳蹬或者乾脆穿釘鞋,喜歡站樹下摘椰子的會帶用來綁鐮刀的伸縮長柄竿。
快艇開得很快,機器聲轟鳴,帶著濕氣的海風迎面撲來,白色浪花翻湧在艇身兩側,在身後留下一條長長的水痕。
開快艇的是之前在鳳鳴山上見過的唐建,開小貨船的是他哥唐俊。
上艇之前兄弟倆還特意找葉躍說了他們哥倆是因為最近在工地上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這才恰巧有空來的。
葉躍隻溫和地點點頭,表示知曉,余下並不多說。
兩兄弟還待再說,周蔓蔓和宋若唯就在快艇上扯著嗓子催他,葉躍微微示意,繞開他們上了艇。
眼下這快艇開得過快,浪頭也大,搖晃得厲害。好在都是土生土長的海邊人,這點風浪並不影響。
艇倉裡坐得涇渭分明,叔叔們統一在左側,半大少年們統一在右側。
大家一邊隨著艇身像被風吹得來回晃的樹枝一樣搖晃,一邊還在大聲地互相交談。因為機器聲大,談話聲也非常大,熱鬧得很。
周蔓蔓是最喜歡這種場面的,張著嘴跟宋若唯幾乎是“對吼”著在說話。
葉躍看得好笑。
兜裡手機震動了一下,葉躍把手機拿出來,一邊晃一邊看,是李越泊發過來的消息,像是知道他在快艇上搖晃著不方便看文字消息一樣,李越泊發的是簡短的語音條。
葉躍點開聽了,又是重複的早上出門前給他的霸道要求——
“帽子戴好,不準跟周蔓蔓他們玩什麽爬樹比賽、摘椰子比賽,褲腳袖口不準挽起來,鐮刀不用了要貼背別好,下樹後立即把鐮刀取下來另外收好,你乖,聽話。”
葉躍幾乎都能想到李越泊皺著眉給他發這些消息時的樣子,尤其是後面關於鐮刀的囑咐,葉躍敢拍著他瘦巴巴的胸脯保證,李越泊說這兩條時一定害怕極了他被鐮刀割出血的樣子,要不是真走不開,李越泊是絕不可能放他一個人來做這件事的。
不過他沒來,他不是派了唐建唐俊兩兄弟來嘛。
葉躍按著語音鍵,特別大聲地回“知道啦,李媽媽。”
拇指輕抬,“咻”一下語音就發了過去。
機器聲這麽大,他回復大點聲很正常嘛,至於李越泊會不會被震到耳朵或者會不會被辦公室的其他人聽了笑話,他才不管呢。
·
摘椰子真的是一件很讓葉躍高興的事,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下艇後到椰樹林的那一段路中,老有叔叔們過來讓他不要鬧著讓李越泊更換合作對象時,葉躍就有點煩了。
他們都說陳家才是最優的合作對象,而且截至李越泊突然更換合作對象之前,鳳泉山項目跟陳家的合作都進行得非常順利和愉快,全藏冬鎮都知道能讓李越泊突然換決定的只有他葉躍一個,因此所有人都來找了他。
委婉一點的呢,就一個勁兒問他是不是陳家小子做了什麽,還表示如果陳家小子真的不對,會一起上陣幫他收拾;直接點的,會說這是關乎全商會的大項目,不能由著性子胡來……
葉躍耐著性子回了。
這些叔叔們早就退休在家種田養生了,哪裡知道什麽項目的事,真正來找他的不過是叔叔們背後正在為這個項目工作的叔叔們的家人們,也就是李越泊手底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