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沒有,只不過昨夜根本就沒怎麽睡,今兒早上剛眯著片刻,就被玉人砸起來練功去了。
至於練功,是簡嵐鳶和玉人達成的共識——若是不盡快恢復王爺該有的身手,早晚有吃虧的一天。有知根知底的人指點,簡嵐鳶當然樂得,只是他沒想到,玉人這小孩兒雷厲風行的性子,能在一個多時辰之後,黑燈瞎火的就叫他起來晨練。
遠寧王搖頭,道:“只是沒休息好。”
皇上像略放下心來,道:“昨日的事情……暫時有了分曉,”接著便把陳星寧的奏報簡述了,又問,“你醫術精湛,知不知道能讓小吉那樣發狂的,是什麽毒?”
遠寧王一早就知道,是鼠尾艾玉草。
但他不知原主背後這股勢力的深淺,不敢貿然點破,反倒問皇上,道:“阿景昨日怎知皇后的病源自心緒失調?”
皇上遲疑的舔了舔嘴唇,道:“朕……是在一本民間雜談上看到的,說在很遙遠的地方,有一種怪物名為吸血鬼,畏光且以人血為食,後來經查證,他們其實是得了一種怪病,而以人血為食更是無稽之談。也不知是真是假,只不過是看晴露可疑,詐她的。”
信口胡謅的功力又精進了。
王爺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沒有質疑。
有了皇上一句“沒事就不能找你了?”遠寧王不敢再觸皇上霉頭,隻得在一邊陪著。
見白晝依然時不時輕咳幾聲,忽然想起什麽,轉身到牆邊的一個小櫃子裡拿出個瓷瓶,遞到他手上:“這是微臣近些日子研製的藥,陛下心肺衰脆,若是覺得胸悶憋氣,就含上一粒,”說著,他又囑咐道,“皇上不能整日裡看折子,該好好休息。”
藥確實是遠寧王新製的,他自到書裡,就把原主的手記書稿看了個遍,發現原主極通醫理,給皇上下的方子非常對症,藥量精妙。只是不知是因為認知的局限,又或是當真心存不軌,方子裡,多半加了大量的朱砂、石灰等方士修仙的作料。雖然用料極輕,但久服終歸積露為波。
於是,重新微調了配方。
白晝沒多言語,眼神複雜的看了王爺一眼,點點頭接過藥瓶揣進懷裡了。
他骨子裡不是那昏君,王爺剛才說了沒休息好,他就不好意思再耗在王府裡,於是照應了幾句,便道:“你歇著吧,朕回了,不用送。”
說罷轉身出門。
書房的門突然開了,把門口的布戈驚得一個激靈。皇上隻道一句“回宮”,就往府門外走。
善於偷偷揣度上意的布戈心裡又打開鼓了——剛來就要走,這倆人打架了還是怎麽的?
王爺你什麽時候變榆木疙瘩了?
皇上昨兒個死了大老婆,你就對他冷淡。
欲擒故縱要是玩兒脫了,可就萬劫不複了呀,我的王爺誒!
他心裡胡思亂想,忍不住擠眉弄眼的朝遠寧王使眼色,讓他跟上,當真應了那句皇上不急太監急。
偏偏王爺目光全在皇上身上,半分也沒分給他,布戈正想給這不提氣的王爺打個手勢,皇上先回頭了,皺眉罵道:“你鬼上身了怎的?”
嚇得布戈也顧不上管王爺情深幾許了,一溜小跑跟上主子。
回宮路上,白晝開始思慮皇后身故該怎麽對外說,是病故還是自裁。
終於還是擬了密旨給文家,旨意上“自戕”二字,突兀扎眼——皇后自戕,因看重文氏,故對外宣稱病故,貼身侍女晴露疏於侍奉,賜自盡。
嬪妃自戕是重罪,這樣歪曲皇后的身後名,讓白晝覺得自己有一絲卑鄙,更甚,年宴時,他已經隱約察覺事有蹊蹺,但那時他隻道是后宮爭風吃醋,懶得查問,若是當時更在意一二,會不會不至於釀成今日慘禍。
逝者已矣,多想無益。
比起逝者,他更在意的是文亦斌這位右都禦史大夫,以及他身後的文家。
皇后薨逝,白晝命人連夜歸整遺物,自她入宮至今,已經六年了,遺物裡愣是一封家信都沒找到。
是沒有,還是盡數毀去了?若是毀去了……
文大人也許並不像小說裡寫得那樣,兩袖清風,坦然淡漠。
更甚,前些日子蚌安捐官的事情,若當真要說,右都禦史職責在外,起碼失察之罪是有的,但白晝思來想去,探不清文家的深淺,索性就先讓他們誤以為自己念著皇后的面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皇后突然薨逝,一切措手不及,這邊皇后的喪儀在忙活準備著,前朝蚌安郡災荒之亂的一眾貪官已經打成了熱窯一片。
就在南墨西堤出事的當日晚上,禦前太監忙亂之中說漏了嘴,幾乎滿朝文武都知道了:趙進在皇上面前參奏紫薇令顧桓瀆職。
顧桓聽了,氣得鼻子裡噴出來的火都能挑房蓋了:好啊,乾壞事分的錢一厘都沒少拿,眼看有出事的端倪,扛一扛再共同籌措的義氣都沒有。
當然,趙進也已經知道自己的作為兜不住了,先是罵皇上做事做一半,而後又暗暗發了狠,既然已經不道義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快刀斬亂麻。
於是連夜和戶部尚書程韜擰成一股繩,按照手裡的帳簿改了黑帳,把自己和下屬摘了個乾淨,黑帳的流向通通指向顧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