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密奏就出現在皇上的禦書案上,說曾和戶部尚書在顧桓家中飲酒時,無意中看到顧桓家中存著一本黑帳,依著記憶,寫下幾個計數,皇上可派人去查。
有心陷害給出的證據,自然是直扼顧桓命門,比如,顧桓家中存有蚌安郡金號打造的千金千手觀音像、汪賀之贈予的六尺珊瑚樹,姚辛贈予的百尺南珠簾……更是有兩年年末時,分到的捐官收稅的髒銀記錄。
白晝暗自對照手上楚關的人提交上來的真實記錄,一眼便看出來,趙進和程韜是要推顧桓去死了。
但他暗地裡讓玉人盯著顧桓府上,反倒一直不見他找任何人商量對策,白晝隻得暫時不做聲色,心道,這顧桓不會如此大義赴死吧?
他在等,等這幾人人腦袋打成狗腦袋時,利益鏈尖端那個神秘人站出來主持公道。
依著堯國禮製,皇后薨逝,輟朝十日。
誰知就在第九日夜裡,紫薇令府上橫生變故,一把大火,自子夜燒到天亮,殃及了街上周邊十余戶居民。
晨起在廢墟裡,顧桓已經在書房被燒成了焦炭。府上那些能當做是證物的寶貝,也都毀在大火裡了。
第22章 都給朕拿下。
白晝聽到火燒紫薇令府的消息時,正在用早膳,一口茶嗆出來,咳嗽了半天。而後坐在桌前,看著一桌子飯食發愣。
這必然是滅口。
但他沒想到,對方做得這麽絕。
正這當口,遠寧王帶著玉人來了,這些日子玉人一直在和王府上幾個身手好的侍衛暗中盯著趙進和顧桓。
據玉人講,他們整日輪班盯在府門外,白日在酒肆茶館小吃攤位上,黑夜裡就往樹上一窩,出事的時候,正是他在樹上盯著。
起火點正是顧桓的書房。但他當時不知道顧桓就在屋裡,而且開始火勢不大,玉人以為只是不慎走了水,結果家奴們打水救火,把水往屋子上一潑,火反而燒得更旺了。
水被做了手腳。
火勢蔓延的飛快,家奴們潑水如同火上澆油,後來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不對了,呼喝一聲,大難臨頭各自逃命,隻得先逃出火場,再找沒問題水源來,但遠水難救近火,冬日裡本就天干物燥,風助火勢,耽誤得久了,終於火燒連營。
白晝點點頭,沒說話,這事兒畢竟不是玉人隻身就能控制的局面,向他道了辛苦,就讓他下去了。
“來之前,微臣去看了顧桓的屍身……”遠寧王道。
白晝抬眼看他。
王爺繼續道:“起火之前,他就已經死了。”
白晝一愣,若有所思,片刻向布戈吩咐道:“讓陳星寧帶龍武軍把顧桓家裡的一畝三分地給朕挖了,看看能挖出什麽。”
布戈不明白,懵登的當他的學舌鷯哥去了,但遠寧王瞬間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若是想滅口,殺了顧桓足以,又為何要縱火燒府?
要麽是顧桓府上有極為重要的證物,但如果有,他和趙進已經撕破臉了,為何遲遲不交出來呢?
還有一種可能,顧桓在等什麽人的最後決議,可玉人日日盯著他,都不見他和什麽人接觸,只怕紫薇令府上早就已經修了密道。
一把大火,證物和開啟密道的機關,永遠都不會被發現了。
誰也想不到,皇上會去掘地三尺……
想到這,遠寧王忍不住看向白晝,皇上的思慮敏捷出乎王爺的預料,他見陛下正輕輕的咳嗽,沉穩淡定,並沒有被對方反將一軍的氣惱之意。
星沉月落,轉眼到了第十一日上朝時,群臣皆穿了素白的喪服。就連皇上的衣袍上,都綴了白緞子。
眾臣只見皇上,冷著臉坐在禦書案後面,向文亦斌關懷了幾句,文亦斌當場就落淚了,感歎妹妹到後來是病得糊塗了,他話隻說了一半,不明所以的群臣隻道他是感歎皇后最後病得嚴重,而像遠寧王、布戈這些知道實情的人,明白他這是在替皇后惋惜。
已過不惑之年的大老爺們當眾哭得悲慟,這當口也沒有人怪他禦前失儀,只是布戈向執殿的侍衛使了個眼色,把文亦斌扶到偏殿緩氣去了。
畢竟太過傷懷,惹了皇上牽動情緒,可如何是好。
文亦斌離開了,布戈便道:“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眾臣皆不言語,布戈看向皇上,見他依舊面無表情,正想輕聲詢問。就見皇上抬手拿起禦書案上的一本冊子,遞到布戈身前,道:“念。”
布戈接過,不明所以的打開來,看了兩眼臉色就變了。依舊遵照聖譽,大聲念了出來。
皇上讓他念的,是蚌安郡災糧發放自上而下層層貪腐的具體數目。更可惡的是,他們為了不讓糧食缺斤短兩,收沒了糧食,就以同等重量的砂石填充充數。
這也正是皇上安排楚關一路追查的重點。
布戈念完,戶部尚書程韜已經癱坐在地,日前聽說顧桓死了,他本松出一口氣,沒想到皇上早在微服蚌安郡之前,就已經做了籌謀。再看趙進,雖然不似程韜狼狽,他手持的笏板也已經抖得不像樣了。
“陳星寧何在?”皇上的聲音依舊清透得像是能飄起來。
“微臣在。”陳星寧出列行禮。
“紫薇令府,挖出了什麽,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