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薑簡努力牽了一下嘴角,試圖給宋知返一個能安定人心的微笑,“它是從門鎖變化而來了,功能性應該更偏向於守衛。而且以這種老舊程度……這個哥哥對付得了。”
“簡哥,不用勉強自己微笑的,真的。”
宋知返動了動嘴唇,吐槽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在薑簡說出“哥哥”那兩字的時候,鍾洵的手無端抖了一下。
“別舉那麽高,往下一點。”薑簡收回了他沒用的笑容,輕車熟路地指揮著鍾洵,“它要匹配身形,你這樣很有可能不在它的識別范圍內。”
“什麽意思?”
“自動出水的感應水龍頭知道嗎?它剛剛啟用可能連校準都沒有進行,你可能要探索一下它能識別的邊界范圍,把小宋放在正中間。”
宋知返的心已經麻了。
他覺得自己想被拎住後頸的貓,任人擺布。
很快,懲戒者傳來“滴”的一聲:“身形匹配成功。”
鍾洵送了一口氣,剛要把他放回到地上,忽然又傳來一聲:“面部識別失敗——”
四個人警覺地弓起身。
“面部識別功能已報修。”
“請糖糖在身形匹配的同時,在界面輸入密碼手勢進入。”
懲戒者胸前亮起一塊液晶觸控面板,面板的底圖是一張藍綠交織的世界地圖,顏色深淺不一,表現著地形與地貌的不同。
“糖糖是誰?”宋知返皺眉。
“不知道,但你現在是糖糖的替身。”溫思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如果早知道是校園主題,我就不會申請來淘汰賽補位。這是要考地理了不是?”
“這裡是藝體樓,為什麽不考音樂美術啊!”宋知返吐槽完,眼巴巴地回頭,“所以我還得被舉著嗎?”
“身形匹配的同時輸入密碼手勢,你說呢?”溫思黛隨意拽了拽裙邊,走到鍾洵身邊,“我來舉,你倆聰明,你們開鎖。”
鍾洵挑了一下眉,沒等他開口,宋知返整個人被溫思黛接了過去。
“臥槽。”宋知返在空中直發愣。
所以他真的已經瘦到連女人都能把他舉起來了嗎?
“手勢密碼。”鍾洵伸手在觸控面板上重重敲了一下,“你倒是給點提示。”
薑簡伸手抓著鍾洵的手腕:“你輕點。萬一有次數限制怎麽辦?”
懲戒者的腦袋哢哢響了兩下,中段部位又發出那種宛如許久沒調音的琴弦撥弄出的旋律。
與此同時,面板上出現了一個小扳手圖標。
“糖糖……一定是太久沒有回來了吧,連密碼,密碼都忘記了。”懲戒者的聲音斷斷續續,“請點擊調音按鍵後獲取密碼提示。”
薑簡看了一眼,松開了鍾洵的手。
鍾洵在小扳手上按了一下。
“調音中,請等待——”
“系統版本過低,當前版本為3.7.1.2,請及時升級。”
這個版本……
薑簡快速提取了之前瀏覽過教師手冊上的信息:“是三年前的版本。”
溫思黛揚聲說:“榮譽牆!雖然上面沒有近三年內的獎項,但是三年前曙光二中還有在這裡練琴的藝術生,對嗎?”
她呼吸一窒,好像一直有什麽信息被她遺忘在角落。
時間,地點,還是人?
“調音完畢——”
“下面是密碼提示,僅提示一遍,對糖糖來說一定是小菜一碟的!”
鍾洵和薑簡齊齊站直了身子。
音符從懲戒者的身體裡行雲流水般流淌而出。
弦與弓以不同的姿態相抵又相離,如親吻,如摩擦,牽動心魂的低語遊走在共鳴箱中,通過音柱直至背板,在天與地的共振中發出每一個清晰又明亮的音符。
薑簡有些尷尬地動了動手指。
如果用博聞強識來形容他,那麽音樂是他唯一的短板。
如果說傳到耳膜中的音樂作品,是音樂家對他耳膜反應的記錄和再現。那麽欣賞音樂的人,就是在音樂的信號中解讀和感受另一個人的靈魂。[2]
但他無法理解感情,也就無從解讀其中的情緒。
一切天籟對他來說都只是一串振動的波,是共振被逐一放大的結果。加之某些他還不曾回憶起的原因,他對音樂有著本能的排斥,就像他厭惡被觸碰的過度潔癖一樣,避之不及。他只知道不同的樂器會發出怎樣的聲音,卻從來不曾欣賞過它們。
所以,這個密碼,他解不了。
他無力地將手垂在身邊,準備接受責備。
無數音符從他腦海裡飄過,他努力調動著幾乎不存在的音感辨識著他們是什麽音,如同在茫茫大海上打撈並不存在的美人魚。
“柴可夫斯基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
鍾洵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他迅速抬頭看向他,便看見這個男人閉著眼睛,一臉平靜。
“莫扎特的第五號小提琴協奏曲。”
“西貝柳斯的小提琴協奏曲
“巴赫的G小調第一奏鳴曲。”
“德彪西的月光。”
密碼提示只有一遍,每一首曲只有三十秒左右的時間,而鍾洵將這串聯起的音樂片段一個不落地說了出來。
銀發讓他整個人顯得格外縹緲。
他眼簾低垂,闔眸站在月下,氣場不改,落在薑簡眼中竟意外地多了幾分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