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他肩線往後看去,她看見鍾洵無聲地點了點頭。
這才鼓起勇氣向薑簡走了一步。
“身體感覺有什麽不適嗎?”
“頭很痛。而且……感覺很多事情好像都想不起來。”她無措地抿嘴,顫抖地說,“孩子,我能相信你們嗎?你們能幫我回家嗎?”
“你們幹什麽!!!光天化日要把我女兒帶到哪裡去?”
薑簡剛要說話,忽然被怒吼打斷。
眾人轉身,看見陶志俊憤怒地朝他們走來。
陳夕清眉峰一橫,擼起袖子就迎了上去,卜蒙在她身後拽了幾下都沒攔住。
郝剛身體一抖,靈活地鑽到鍾洵身後。
薑簡淡淡地收回目光,俯身在陶小晨耳邊說:“阿姨,演大病初愈的小姑娘會嗎?當什麽都沒有發生,別露餡,晚點我們找機會去找你。”
陶小晨還沒來得及點頭,就被氣勢洶洶衝過來的陶志俊一把抱起!
“滾開!別靠近我女兒!”他狠狠剜了薑簡一眼,“看來老張他們說得對,就不能聽村長的話,相信你們城裡來的家夥!你們就他媽想害了我女兒!”
他警覺地看著他們,罵罵咧咧地抱著陶小晨離開,離開時半個身子用力撞上他的肩膀。
薑簡單薄得宛如一片紙,被陶志俊一撞,向後趔趄了幾步。
他連忙繃起神經試圖保持平衡。
忽然,腰上傳來一股力量,溫暖而結實。
鍾洵似一陣風,一步跨至他身後,有力的小臂穩穩支撐住他的身軀。那一瞬間,薑簡忽然一陣恍惚,仿佛電流穿過四肢百骸。
“小蒙。”陳夕清背對著他倆,望著陶志俊匆忙離開的背影,攥起了拳,“我們得回去,別讓他又傷害陶小晨。”
卜蒙跟上她,點頭如搗蒜:“是任阿姨,不是陶小晨。”
郝剛看著兩個女生遠去,四下張望,為難地跺腳。
“這什麽事兒啊!”他摸摸自己的光頭,“老子回去繼續給村長乾活了!”
說著他覷了一眼並肩而立的鍾洵和薑簡,歉意地笑了一下,撿起散落在地下的竹籃和工具,腳下抹油快步溜進了茶山。
“看來這位是認準村長了。”鍾洵無奈地搖頭。
薑簡蹙眉:“所以嘉賓在節目裡並不會強製要求統一行動對嗎?連團隊合作都不需要?”
鍾洵挑眉:“哦?你嫌只有我一個隊友還不夠?”
“不是,我指的不是你。”薑簡一本正經反駁。
“他們啊……”鍾洵看向陳夕清和卜蒙消失在路盡頭的身影,聲音變得有些沉重,“節目組從不要求嘉賓團結組隊,一切都看個人意願和選擇。但是,你永遠不知道,你的同期嘉賓究竟是想盡管離開節目,還是恨不得在這個節目裡待一輩子,巴不得節目永遠進行,永不結束。”
“那是什麽意思?”薑簡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裡的意思,“怎麽會有人想要待一輩子?”
“之前你問過我,這裡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我的答案是,它既是,也不是。一切你能感受到的違和感都在提醒你,這裡是假的,要離開,要繼續。但也只有在這樣虛假的地方,才能找到某些永遠失去的真實。”
“比如說?”
“已經離你而去的人,再無法見到的人,在節目裡可以見到。想做卻沒有做到的事情,後悔的事情,在節目裡可以彌補。”鍾洵眸光沉了沉,用余光悄悄打量著薑簡,“你有留意到陳夕清看陶志俊時的眼神嗎?陶志俊長得很像曾經我在節目裡認識的一個嘉賓,姓沈,據說是她的男朋友。”
“那個人怎麽了?”
“上一期節目,和我一起,去了荒蕪之地。”
鍾洵隻說了這一句,便沒再多說。
薑簡動了動嘴唇,心中了然。
陳夕清對鍾洵句句帶刺的敵意,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只是見到一個相似的人,就會想要長久地待在節目裡面嗎?”他不解,“明知道是假的……”
“明知道是假的,但依舊貪戀。”鍾洵打斷了他,“我提醒過你,永遠不要忘記質詢的心情。因為身處節目裡的人一旦停止懷疑,他們腦海裡那些關於演播中心之外的過往和記憶,都會消失殆盡。”
鍾洵頓了頓:“你應該有感覺吧,當你測試開始的那一刻,就已經不能毫無遺漏地回憶起所有事情了。”
一陣寒意緩緩爬上薑簡的背脊。
他本以為這只是存在在自己身上的異樣,卻沒想到是所有嘉賓的共有經歷。
他歪頭想了想,又問:“那你呢?你遇見過讓你想要一直留在節目裡的人嗎?”
鍾洵瞥了他一眼,喉嚨輕滾:“嗯,遇見過。”
薑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綻了笑容。
“笑什麽?”
“即使想過要一直留在節目裡,卻還是依然不為所動走到了這裡。”他上下打量了鍾洵一番,滿意地說,“無論是陶小晨被魂穿還是陳彥東的死亡,怎麽看你都是最合適的隊友。其他人做什麽都無所謂了,我應該有你就夠了。”
鍾洵心口驀地一悸。
他眯起眼,壓著心裡的異樣,調侃道:“所以,現在你想做點什麽,去追查,還是去采茶?小薑隊長。”
薑簡偏過臉,看向鍾洵,一片光斑落在他銀色發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