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洵猝不及防對上那雙眼眸, 一時失語。
這張臉上總是出現他不曾見過的神情, 既感覺神奇, 又心生悵惘。
“嗯。”他悶聲應了一下, 目光移在阿松身上,少年的手指輕翻著領口。
驀地瞥見少年藏在衣下的斑駁皮膚。
“怎麽回事?”他輕抬下頜,神情登時嚴肅起來,“燒傷?”
“成為阿松之前,我的死法。”
鍾洵轉頭看向薑簡。
薑簡拿了把椅子塞在鍾洵身後,把他按下:“之前就想跟你說這件事,你非要抓小朋友的儀容儀表。”
“……”
十五分鍾後。
“事情就是這樣,場記先生告訴我說他要去補辦腕帶。你怎麽看這個事情?”
“啊!”
薑簡話音剛落,聽完來龍去脈的鍾洵就抓著阿松的衣領,提著他往外走。
“簡哥!”阿松掙扎了兩下,眼角擠出了眼淚。
“不想再死一次就閉嘴。”鍾洵掃了他一眼,“或者讓你簡哥和你陪葬。”
薑簡愣了一下,不知道鍾洵要做什麽,只看見他臉色凝重,連忙跟在他身後。
走了兩步,抬手揉了揉淚阿松的腦袋。
“……?”
淚眼婆娑中透著一絲茫然。
阿松忽然覺得自己特別像被父親抓起來打一頓的孩子,母親在一旁安慰自己。
經典的“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紅臉”的配置。
……就離譜。
整個演播中心的住宿區就像是一排酒店公寓。
然而每一扇門都一模一樣,門上沒有任何數字門牌號。每個轉角都一模一樣,很容易迷失在樓層裡。
只有負責場記能通過個人腕帶提示位置,嘉賓之間似乎很難互通住處。
穿過長長的走廊,鍾洵在某個門前停下。
指紋鎖應聲而開。
“哇!這是什麽豪華套間!是簡哥那屋的三倍大吧!”阿松已經忘記了被鍾洵捏住後頸的恐懼,張大了嘴巴,“這就是人氣榜首的待遇嗎?!”
鍾洵把阿松扔在床上,轉身走進裡屋,沒過一會兒走出來,手裡拿了一條腕帶撂在床上:“錄入指紋。”
“這是?”薑簡拿起來看了一眼,和自己的腕帶一模一樣,遞給阿松。
鍾洵在沙發上坐下:“不用去補辦,在我場記名下就行。”
“為什麽?”
“補辦會重新接入系統數據庫,他重生復活的事情都會上傳雲端。沒有人知道後果,懂嗎?”
阿松將腕帶佩戴好,拇指猶豫地懸在面板前。
“懂。我本來……死後要去荒蕪之地的。”
無意破壞了既定規則,沒有人能預料到這件事被發現,會要受到怎樣的製裁。
“何況你自己也沒有料到能回來。如果不是薑簡,你現在還會在青巒村。”鍾洵說,“就算你能接受得了任何製裁,他怎麽辦?”
“可能會因為我受到牽連。”
阿松小聲說,拇指重重按下去。
001號的提示音在阿松腦海裡響起,是一系列久違的系統語音。
“我明白了,你不是為了我。”他兩手撐在沙發上,努起嘴望著薑簡,“你只是怕我連累簡哥。”
薑簡抬眸看了鍾洵一眼。
鍾洵輕嗤,起身:“從今天開始你睡我這裡。”
“……?”
媽的,這個人只是不想讓他和簡哥睡一張床吧?!
“我不……唔!”
還沒來得及辯解,一堆衣服扔進了他的懷裡。
“這些隨便穿。”鍾洵從衣櫃裡拿了幾件衣服扔給他,“不要亂跑,我有你定位。”
阿松撇撇嘴,把懷裡的衣服往旁邊一放,嘴裡小聲嘟囔:“簡哥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嗎?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人……”
鍾洵挑眉:“我們以前見過?你叫什麽?”
“一面之緣。”阿松勾起嘴角,“宋知返,還記得我嗎?”
少年清脆地說著自己的本名,隱隱露出的小虎牙透著愉快的笑容。
名是一種咒,仿佛跋山涉水,找回了久違的自我。
薑簡蹙眉,總覺得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還沒等他細細思考,忽然看見鍾洵臉一黑,摔門往外走出去。
薑簡:“……?”
宋知返眨眼:“有過,一些過節。”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少年垂下眼簾,手捧著臉,深深埋進被窩裡。
“沒事,你好好休息,我去找他。”
*
鍾洵沒有走遠。
薑簡一打開門就看見了他,慵懶地斜靠在牆上,襯衣勾勒出寬肩窄腰,修長的腿攔住了他的去路。
“喝酒嗎?”他眼眸輕抬,“之前說出來請你喝酒的。”
“不了,冰水就好。”
薑簡跟著鍾洵到了公共休息大廳,在二層酒吧最裡面的卡座坐下。
調酒師端來一杯冰水和一杯紅酒,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走得時候還多看了薑簡一眼。
鍾洵似乎沒有留意到別人的視線,舉杯在薑簡的杯緣輕輕一碰。
薑簡回碰了一下:“敬什麽?”
鍾洵抿了一小口,細細咂摸,說:“敬平安歸來,敬安然無恙。”
薑簡頷首,指尖在桌上輕叩。
“想問什麽直接問。”鍾洵笑了一下,“精神共享都開過,我們之間也算是有基本信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