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懲罰裡,他會經歷些什麽?
鍾洵安靜地跟在薑簡身後,眼神矛盾而失落。
他既不希望薑簡過問自己懲罰的內容,又強烈地想從他這裡得到一些關心,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完完全全從那地獄般的畫面中走出來。
可他怎麽配讓薑簡來為自己證明什麽是真假呢?
“你覺得我相信嗎?”薑簡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鍾洵腳下趔趄,抬眸,恰好與薑簡轉身時深究的目光擦肩。
只見薑簡傾身靠近他的耳邊,壓低聲音,淡淡問道:“如果是小事兒,你哭什麽哭?”
鍾洵頓時感到氣悶:“……”
怎麽回事,他不過是有段時日沒見他,當初那個“哥哥”長“哥哥”短、求牽手求抱抱的薑簡上哪兒去了?
鍾洵敏銳地察覺到薑簡的變化,說不上來哪裡怪怪的,黑著一張臉跟在他身後進了休息大廳二樓的小酒吧。
沿途有人看到薑簡和鍾洵那張略顯凶神惡煞的臉,都恨不得繞道走遠。
沒有人聽見兩人壓得極低的聲音。
“我沒哭。”
“哦。”
“哦什麽哦?你根本沒信。”
“我應該信嗎?”
“當然,我真沒哭,風吹的。”
薑簡在吧台前坐下,決定讓這場堪比小學生拌嘴的話題就此止住。
“給我一杯水和一杯Silence。”他朝調酒師笑了笑,轉而托腮看向仍站在他身側的鍾洵,“如果真是迎風流淚的話,建議你有空檢查一下淚道系統和結膜。”
“……”
鍾洵看著薑簡微微揚起的嘴角,心裡漏跳了一拍。
他回想起最初自己否認眼前人並非真薑簡時做出的那些判斷,到現在依舊沒有被推翻。
眼前的薑簡,和他進入演播中心前認識的薑簡,差別實在是太大了。在他缺席的日子裡,薑簡的巨大變化讓他無比惶恐,懲罰室裡的畫面在他腦海裡放大,仿佛心魔一般,似有若無地吞噬著他。
“薑簡!”忽然有一道清脆爽朗的男聲呼喚著他的名字。
薑簡循聲望去,只見從小酒吧的衛生間裡走出來一個帶著金絲邊框眼睛的男人,他將擦過手的紙巾扔進垃圾桶,意氣風發地朝吧台走來。
鍾洵沉下眼眸,不動聲色打量著來人,默默靠近了薑簡一些。
“下午好。”薑簡朝他點點頭,歪頭想了一下他的名字,“傅雲成。”
“可以可以,我還怕你忘了呢。”傅雲成推了一下眼鏡,“等會兒有空嗎?一起開個房?”
鍾洵周身氣壓頓時低了下來,身側握拳的手上青筋直往外冒。
他將手背在身後,低頭看向薑簡頭頂的發旋。
“不用,謝謝。”薑簡余光看見調酒師已經將酒杯推到面前,禮貌拒絕。
傅雲成輕笑:“之後有空也可以,我剛出節目,隨時有空。好不容易有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不多約幾次不夠盡興啊。”
薑簡接過那杯silence,放在嘴邊,淡淡地說:“那您還是找別人吧,我不需要對手。”
話音剛落,他身邊的人就將酒杯截過,他感覺自己的嘴唇不經意擦過鍾洵的手。
薑簡狐疑地轉頭看向他。
鍾洵在他身邊坐下,聲音不悅:“大白天喝什麽酒。”
傅雲成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自知沒趣,從薑簡身邊的盒子裡抽出一盒煙,轉身往吸煙區離開。
鍾洵的目光直到他離開才收回:“那是誰?”
薑簡盯著被他截胡的酒:“前兩天在一個棋類遊戲的房間遇到的對手,忘了是國際象棋還是圍棋了。”
鍾洵不禁有一絲緊張:“你最近經常和他約下棋?”
“沒有呀。我就和他下了一場,結束的時候被問了一下名字。”
薑簡覺得鍾洵的問題有些莫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他此時沒有捕捉更多細微情緒的能力,絲毫沒有意識到鍾洵口吻中的吃味。只是借著這件事將他最近在不同遊戲裡賺積分的事情告訴了他。
正要說他與老黃、溫思黛的對談,忽然有一群人從公共休息室的一層走上來,烏泱泱朝著吧台湧來。
薑簡蹙眉。
眼下的場景並不安全,他暫時放下了細說的打算,從鍾洵手中拿過酒杯,起身往最裡面的狹窄卡座裡走去。
那裡光線昏暗,卡著一個走廊拐角的視角,不容易引人注目。
鍾洵心裡煩悶,但還是跟了過去。
“這酒是老先生最新的自創,你要嘗嘗看嗎?”薑簡將那杯深藍與淺藍分層的酒放在他面前,“不過我覺得你現在的身體狀態不太適合喝酒。”
鍾洵睨了他一眼:“瞧不起誰呢?”
說著舉杯仰頭。
“嘶……怎麽這麽甜?”鍾洵喝了一大口,還給他,“一看就是你的口味。”
“甜怎麽了?”薑簡端起杯子,將剩下的一飲而盡,“你照照自己的模樣,剛被懲罰完,一定很苦吧。喝點甜的開心開心。”
鍾洵看著薑簡端起他剛喝過的酒杯,親眼看著他毫無察覺地將唇覆蓋在了他落過的位置。
心臟飛快地跳了起來。
“對了,這個酒有一個別名,你猜叫什麽?”
“什麽?”
“叫鍾洵。”薑簡淺淺地揚起嘴角,真誠地說,“希望你的人生能和它一樣,甜一點,輕松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