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松緩緩抬起握著馬鞭的手指向了西北方向,他一字一頓鏗鏘有力道:“終有一日,你我目光所及處皆是楚遼疆域。”
眾人身軀猛地一震,再看向西北岸時,大家的目光都變了。楚遼立朝之初,薩日草原有大半都是楚遼的,然而經過數百年的征戰,如今楚遼佔有的草原面積只有曾經的十分之一。
在姬松看來,河的另一邊從來都不是遼夏領土,那裡是他的祖先們曾經失去的家園。終有一日,他要帶著鐵騎將它奪回來!
楚遼將士們巡邏的路線很長,熾翎軍將士們每天都會派出幾支隊伍沿著邊界巡邏,若是看到敵人來犯便會點燃狼煙。因此在薩日河附近,每隔半裡就能看到一座烽火台。
姬松他們在離他們最近的烽火台下席地而坐,眾人打開了之前蒸好的大豐收。蒸好的糧食不用蘸任何調料吃起來粉糯香甜,跑了一路的人此時正好有些餓,帶著溫度的糧食恰到好處地撫慰了大家的腸胃。大家邊吃邊聊,氣氛無比熱烈。
等眾人吃完東西後,太陽已經西下。此時扭頭西看,整個草原像鍍上了一層金色,美得令人挪不開視線。
這幅畫面牢牢印在了顏惜寧的腦海中,連續幾晚做夢都能夢到深深淺淺的金色。
在軍中時間過得飛快,顏惜寧還沒來得及將所有的營房都轉一遍,就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這也沒辦法,再不回去只怕平昌城要亂套了。馬車前行速度比較慢,來時就花了七八日,再加上回程和呆在熾翎軍中的日子,一眨眼一個月就要過去了。
而且涼州的冬天來得早,按照往年慣例秋收後用不了多久就會下雪了。若是不想被大雪堵在路上,姬松他們就得早日返程。
將士們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們不敢留姬松他們,只能將車隊送到了天河牧場外。眾將們一言不發滿眼不舍地跟在車隊後,明明沒有挽留和哭嚎聲,卻讓姬松他們難受到了極點。
長痛不如短痛,姬松再一次勒馬轉身:“別送了,都回去吧。”
鄔成凱眼眶泛紅,他不舍道:“好。”一邊說著,他卻絲毫沒有轉身的意思。
姬松唇角抿直:“鄔成凱,龐文淵。”
被點到名字的兩位將軍挺了身軀,他們利落翻身下馬:“到!”
姬松一字一頓:“你們兩可得聽好了,熾翎軍交給你們了。”
兩人抬起右手手握成拳重重捶向了胸口的鎧甲,手甲同胸口的護心鏡相撞發出了響亮的撞擊聲:“是!”
姬松眉頭並沒有舒展開,他聲音又輕又急:“注意信鴿。”
兩人正色道:“主帥放心,末將等隨時候命。”
姬松微微頷首,他目光從來送行的將士們臉上一一滑過:“眾將聽令!”
將士們翻身下馬單膝著地:“末將在!”洪亮的聲音劃破了長空,震得車廂都在震動。
姬松深吸一口氣放緩了語調:“保護好自己,好好活著!來日再與兄弟們把酒言歡!”
將士們的眼眶猛地紅了,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恭送主帥!恭送王妃!”將士們齊刷刷喊了起來,在眾人的高呼聲中,姬松揚起馬鞭。
“駕——”
黑駿馬猶如離弦之箭向著東方飛奔而去,車隊跟著動了起來。將士們站在山梁上目送著車隊離去的方向,顏惜寧扭頭看向山梁,將士們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馬車轉了個彎,將士們的身影被山巒遮擋再也看不到了。
不管什麽時候,離別總是悲傷的。顏惜寧難受了半個時辰之後心情才好起來,他掀開車簾子看向車窗外騎馬的姬松。姬松身姿挺拔,就像是一株長在山崖上的青松一般,看得出來姬松現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正當顏惜寧想要說話時,他聽到後面的馬車中傳出了響亮的豬叫。
顏惜寧:???
什麽情況?哪裡來的活豬?
車隊停了下來,嚴柯快步向著後方的馬車跑去。等再回來時,他表情抽搐:“日……”
姬松納悶道:“什麽情況?”
嚴柯手中捏著一張紙條,他懊惱地撓撓臉頰:“都怪屬下多嘴,說騸過的豬味道好。老鄔搞了一頭活豬塞到了馬車中,說讓我們路上打牙祭。”
可憐的豬被五花大綁,嘴裡還塞了布條,山道崎嶇顛簸,豬終於找準機會把口中的布條給扯了出來,這才發出了淒厲的嚎叫聲。
姬松本來正沉浸在同部下分別的傷感中,傷感勁兒還沒過,他就想折回暴揍他的屬下了。
鄔成凱的豬因為又吵又能吃,只能提前結束了生命。好在最近溫度低,豬肉存放的時間足夠長。若是現在還是夏季,四百斤的大豬拖到平昌城就臭了。
原本姬松還準備帶顏惜寧去一趟永昌郡嘗嘗那邊冬儲的葡萄,結果因為這頭豬,他們只能筆直向著平昌城的方向前進。
離平昌城越近,顏惜寧越發覺得冷。他只知道都城到了冬天又濕又冷連被子都是濕的,可他真不知道涼州的冬天能把血液都凍得凝固了。此時的他縮在馬車中裹著被子搓著手,感覺手只要伸出被窩就被凍僵了:“好冷啊,要下雪了吧?”
離開平昌城的時候他完全沒想到回來時天會突然變冷,他的衣衫都是從都城帶來的,根本沒有一件能抵禦涼州的嚴寒。王府中倒是做了冬衣,只是送到府上來時,他已經離開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