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越來越冷,昨夜睡覺時,顏惜寧就被凍醒了。到了這會兒,他只能丟臉地裹著被子,期待能早一些回到王府了。
姬松搓搓顏惜寧的手,然後將這雙冰涼的手塞進了自己的懷中。他伸出雙手隔著被子摟著顏惜寧,看顏惜寧凍成這樣,他心裡像是有小針在一個勁的戳:“快了,是要下雪了。”此時掀開簾子一看,會看到天空中彤雲密布,一場大雪正在醞釀中。
看著烏沉沉的天空,顏惜寧有些擔憂:“容川你說……炕床應該管用吧?”
往年的冬天,百姓們會生爐子取暖。大戶人家用碳火,買不起炭火的人家便去山上砍樹回來燒。然而今年實行退耕還林,就連耕地都要退了,百姓們更加不可能上山砍柴了。
當時推出這個政策時,大家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不許砍柴,百姓們怎麽才能過冬?
那時有個幽州來的官員提出了炕床,將灶膛和床連在一起,燒火的時候熱空氣就能傳導到床底下,屋子裡就能暖和起來。幽州的百姓們離不開炕床,在漫長的冬日裡,大家就靠炕床取暖。
同理,涼州的百姓也能用炕床取暖。灶膛裡面能燒的東西可不只是木頭,收割後的秸稈、山林中修剪下來的樹枝都是生活做飯的好材料,如此一來能省下好多木材。
得到炕床的示意圖後,姬松便讓官員們去各郡縣推廣炕床。然而從九月至今也就過去三個多月,即便官員們手腳再快,鄉下的百姓們也不可能家家戶戶都用上炕床。
顏惜寧歎了一口氣:“不知道還有多少百姓家裡沒建炕床,這麽冷的天,他們可怎麽辦啊。”
姬松揉了揉顏惜寧發涼的臉頰:“不用擔憂,今年木炭便宜,沒能建好炕床的百姓可以購買木炭。”
涼州西南山中有煤礦,往年礦藏被貪官和奸商合夥把控,百姓們需要花高價才能買到碳。姬松接管涼州之後端了貪官敲打了奸商,如今涼州的鹽米煤價格非常公道,尋常人家也能用得起。
而且他還以官府的名義去附近的益州司州購買了不少柴火,只要五文錢就能買上一大捆。普通人家一天能有半捆柴火,生火取暖做飯就足夠了。
若是實在窮困買不起柴火的家庭,可以到當地官府登記一下。等官府需要人幫忙做事時,他們可以以勞動抵債。男丁可以幫忙修路搭橋,婦女可以幫忙縫縫補補。一個人做一天的工,可以領一兩捆柴火。
乍一看一個人一天的努力只能換一兩捆柴火,看著非常不劃算。然而去官府幫忙的人還能吃一頓飽飯。因此百姓們都挺樂意付出勞動換柴火的。
根據黃行簡發過來的折子,這段時間到官府中登記的百姓還不少。人越多,官府做事時能調用的人就越多,事情進展也就越順利。
一陣冷風從車窗外吹入,顏惜寧打了個噴嚏。姬松將他抱得更緊,他緩聲道:“正好我們到老張家附近了,老兵們今年都裝上了炕床,要不我們去看看?”
顏惜寧有些頭昏腦漲,他懨懨的點點頭:“好。”他想念張嬸做的寬面條了,正好他們車上還有好幾百斤豬肉,可以分給老兵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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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走到老兵他們所在的丘陵附近時,天上已經開始下起了雪。一片片雪花紛紛揚揚落下,沒一會兒地上就白了一層。說來也怪,沒下雪之前凍得要死,可是雪花飄落下來,顏惜寧竟然感覺不到冷了。
顏惜寧掀開車簾子看過去,潔白的雪花覆蓋了路邊稻田中的稻茬。他伸手接住了幾團飄落的雪花,大朵的雪花落在了他的衣袖上,感覺到熱氣,雪花的邊緣開始快速化開。
姬松吹走了顏惜寧衣袖上的雪花,他將顏惜寧的手從車窗外拽回來:“當心受涼了。”
顏惜寧捧著一團雪花獻寶似的放在姬松眼前:“容川你看,好大的雪花。我長這麽大第一次看到這麽大的雪花。”原來鵝毛大雪真不是先人在胡說八道,涼州的雪比都城的雪霸氣多了。
都城的雪黏糊糊,大多數時候都是雨夾雪,正式下雪時雪花也不成型。顏惜寧扒在窗口瞅著下白了的天空:“瑞雪兆豐年,真不錯。”
這麽一場大雪下來,躲藏在地裡的蟲卵都會被凍死了吧?
姬松哭笑不得:“剛剛還凍得受不了,這會兒又感慨上了。”他強硬地將簾子關上:“別看了,方才你不是說有些頭疼嗎?當心發熱了。”
顏惜寧嘿嘿笑了兩聲:“現在到我熟悉的地方了,我覺得我又好了。”人就是這麽神奇的動物,看到熟悉的風景會有一種“這是我的地盤”的感覺。
張老將軍家的院子裡,葡萄樹葉片已經落光了。張嬸兒在大雪落下之前便將細小的枝條修剪了,隻留下了粗壯的枝乾。葡萄樹枝上裹著厚厚的一層稻草,有了這層稻草的阻擋,葡萄們才能安然過冬。
顏惜寧和姬松坐在老張家的炕床上,熱氣從身子地下慢慢蒸騰起,整個屋子熱烘烘。顏惜寧捧著一碗薑棗茶美滋滋的喝著,透過小窗戶看向院子,只見院中一點點白了。
一牆之隔的外屋,張嬸正忙著炒雞肉,她和老張正說著家鄉的語言,一邊說兩人還一邊笑。噴香的雞肉味從屋外飄來,顏惜寧優哉遊哉的抿了一口茶水:“真暖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