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樟苑和品梅園中有一點異樣, 阿寧總是第一個發覺, 阿寧將自己的時間和精力都投注到他的一畝三分地上了。他有些疑惑:聞樟苑中到底有什麽,才能讓阿寧舍不得放不下?
怎麽看聞樟苑, 它都是一個普通的院子。只不過經過阿寧改造, 它才成了他看到的模樣。聽說阿寧改造院子花了很長時間……
突然之間姬松腦海中有電光閃過:聞樟苑之前是什麽樣的呢?
他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自從接管容王府之後,他從沒來聞樟苑看過。雖然他不知道問題的答案,但是有人知道。
此時嚴柯冒著大雨衝進了院子, 他衣衫濕透,一見到姬松他便急急行了個禮:“主子, 王妃去了扶柳院。葉神醫讓屬下先回來, 他說王妃在他那裡沒事,讓您放心。”
姬松微微頷首:“謝謝。”頓了頓之後他說道:“先去換個衣服,一會兒我有話要問你。”
嚴柯很快就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出現在了姬松面前, 姬松緩聲問道:“你第一次來聞樟苑的時候, 這裡怎樣?”
嚴柯心情沉重, 一想到自己無數次在主子面前拍著胸脯說王妃喜歡主子, 他的頭就抬不起來。聽到姬松的問題,嚴柯強迫自己回過神來,他老老實實回答道:“雜草叢生,一片荒蕪。”
正月剛過,聞樟苑的雜草經過一個冬天的寒風吹拂,衰草比人高。那時候聞樟苑還有東邊的圍牆,房頂上圍牆上到處都是叢生的雜草,他們踏著香樟樹進院子時,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那時聞樟苑屋頂的瓦片殘破,門窗損壞,室內堆滿了雜物沒有幾件像樣的家具。院中還有一株遮天蔽日的大香樟樹,院子常年不見光。
姬松眼神幽幽:“也就是說,這塊菜地,是阿寧親手開墾出來的……”
要開墾這麽大一片菜地,首先要撬動青鑽,擺出輪廓,再刨松土,之後才能撒上種子。阿寧和白陶兩個人,是怎麽做出這麽大的工程的呢?
姬松忡愣了好一會兒,扭過頭,對著蹲在廚房裡紅著眼眶的白陶招招手:“白陶,你過來。本王有事要問你。”
白陶擦擦眼裡的淚,他跨過廊簷上的積水大步走到姬松面前。正當他撩起衣擺要跪下時,姬松卻已經等不及了,直接道:“不用行禮,你找個凳子坐下,就當陪本王說說話吧。”
若是之前的白陶,肯定嚇得抖抖索索不敢說話了,然而經過侍衛們這段時間的磨練,白陶已經從小哭包進化成黑陶了。
想到他和少爺剛開始到聞樟苑時的艱難,白陶看姬松的眼神多少帶了一些怨氣。他搬著小凳往姬松旁邊一坐,他梗著脖子:“您問吧。”
接下來姬松詳細問了這對主仆在他沒有來到聞樟苑之前都做了哪些事。聽到他們拔草搬磚開荒,姬松的心緩緩沉了下去,浸泡在雨水之中,和他的傷腿一起隱隱作痛了起來。
聞樟苑和品梅園從一片荒地變成福地,靠的是阿寧一手一腳的辛苦打造。
他之前知道這事,只是從沒放在心上。這期間他做了什麽呢?他只是高高在上讓冷管家給阿寧送了他要的東西,而那些東西只是生活的必需品。
曾經聽的時候,他一笑而過,現在回想阿寧一路走來,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如果自己處在阿寧的位置,心中對始作俑者早已心生怨恨,又怎會在遭遇磨難之後還會笑臉相迎還愛上這個始作俑者呢?他究竟是哪裡來的自信……
想必嚴柯他們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覺得阿寧愛慘了自己吧?
嚴柯垂著腦袋:“都怪屬下沒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下定論,主子,對不起。”他在主子之前與王妃接觸,他承認,一開始他確實帶著偏見來對待王妃,就連冷管家給王妃送了梯子,都被他一腳踹斷了。
可是隨著他和王妃越來越熟悉,他越發覺得王妃好。王妃總是帶著溫柔的笑意,他能做各種各樣的好吃的,他有了好東西從不藏私……王妃就像是和煦的春風,見到他的人身心都舒暢了起來。
當他看到主子和王妃相處融洽時,他滿心歡喜。他覺得主子歷經苦難終於有人關心,他作為屬下應該開心應該支持。因此他將王妃做的好吃的送到主子面前,他拍著胸脯告訴主子王妃有多好有多愛他。
從一開始,他就站在主子和屬下的立場上看待問題。他唯獨沒想到,王妃心裡到底是什麽滋味呢?
王妃是尚書府的私生子,他替嫁來到王府衝喜。結果大婚當天就被主子丟到了偏僻的冷宮,擱在其他人身上,誰能受得了啊?他憑什麽為什麽會覺得王妃喜歡王爺呢?
對了,是因為……他們從沒有將王妃當成一個平等的人對待。
他們因為顏家的做法,對王妃這個私生子也多有遷怒,沒有給他應有的尊重。能嫁入王府成為容王妃,這是何等的榮耀。哪怕主子冷臉對他,他也應該欣然接受。
想到這點後,嚴柯猛然驚醒,他面色微微發白:“原來如此……”
自從跟著主子從熾翎軍來到王府之後,嚴柯看了很多白眼。從將軍到府丁的身份差別,讓他看清了很多東西。他自以為自己不是狗眼看人低的人,結果在對待王妃這件事上,他犯了同樣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