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於他而言都很陌生的事,竄進了他的腦海中,趕也趕不走。
初入赫連府的那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醒來時什麽也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被赫連恆那什麽了,還在脖頸胸口留了不少印。然而現在,在身體詭異的熱與煎熬之中,他竟記起了些畫面。
男人凌亂的頭髮。
男人敞露的胸口。
男人吻過他肩膀的唇。
……他們那天晚上有做這些事來著?
他明明什麽也不記得,如今這些畫面像是憑空而來的臆想,反襯得好似他對赫連恆一直居心不軌。
在宗錦垂著頭浸泡在這些“臆想”中時,男人走在他身前,卻時不時地側目,用余光看他。那張本就稱得上如花似玉的臉,在他不說話時更顯得漂亮;男人總是會在他眉宇間多看片刻,只因他低著頭,眉間到鼻梁的線條美得難以言喻,眼睫也像是巧奪天工的畫匠之作,反倒顯得虛假。
可最令赫連恆在意的,是宗錦的耳朵。
——那裡紅得詭異,很難不叫人聯想到其他活色生香的事。
男人可以肯定,宴會上宗錦忽地發難搶他的酒,必定是因為酒有異樣。除了有毒,他也想不到其他;可宗錦當時無礙,甚至被他逐出殿外後也沒鬧出任何響動……赫連恆此時此刻才想通是為何。
那酒有毒不假,但根本不是什麽要命的毒。
而是喝了之後就會讓對手出師有名的毒。
每年的朝見,不僅僅是諸侯覲見陪著小皇帝過家家似的吃一頓飯而已。通常都是中午一場酒宴,午後申時須得去禦陵祠向呈延國歷代先君行祭禮,晚間再是更為隆重的酒宴,天都城內的官員也會同席。到申時前的這一個多時辰,諸侯便會在皇宮各個殿宇裡歇息,每年都是同樣的安排。
赫連恆自然也知道絳雪樓在哪兒,根本無須宦官帶路。
時不時有著水青色宮裝的宮婢們列成隊經過,在見到赫連恆時紛紛施禮;直至他們途徑禦園,已至絳雪樓附近,周圍也許久沒見到禁軍以外的人。
安靜的長街之上,只有宗錦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一聲聲盡數落在赫連恆的耳朵裡。
赫連恆忽地說:“有勞公公帶路,去絳雪樓的路我記得,就無須公公繼續陪著了。”
“這……”宦官面露難色。
“方才席間多喝了幾杯,”赫連恆道,“現下想在禦園裡走走醒酒,應當無妨吧?”
“這是自然,自然,”宦官道,“那小的就不打擾赫連君了,小的告退。”
赫連恆停下腳,宗錦沒有余力注意他的動作,便一頭撞在了他的背上。華服的緞子也是涼的,涼得厲害,涼得他額頭貼上後,臉頰便想一並貼上去。赫連恆身上淡淡的氣息隔著衣料若有若無,竟像是什麽攝人心魂的蠱,攥著他的理智不肯松脫。
男人一路目送著那宦官離開,直至完全看不見了,才驀地回過身:“這還叫沒大礙麽。”
宗錦喘著氣,眼尾紅得厲害:“現在好像有大礙了……”
“走得動嗎?”
“走得……!赫連恆!……”
——赫連恆不由分說,毫不猶豫地打橫抱起他。
他驚呼時的尾音都在顫,不是害怕或膽怯的顫,而是在燥熱中失措的顫。
在赫連恆的懷裡,宗錦顯得很嬌小;可他一瞬間不知哪來的力氣,奮力推搡赫連恆的胸口:“別碰老子!……”
第六十一章 不太能忍
男人充耳不聞,雙手抱得很緊,忽然朝著絳雪樓加快腳步。
“啪——”
短暫過後,赫連恆抱著宗錦,一腳踢開了絳雪樓的門。諸侯們心思叵測,自然也不會全心信任千代;千代也給他們留著余地,這些要安排給諸侯們居住的地方,就連宮婢也未準備一個。
二人進門,赫連恆匆匆忙忙將他放在床榻上,也顧不上扯過裡面堆疊著的被褥給他蓋;男人隻轉手掐住他的手腕,兩指搭在脈搏上。
“……赫、赫連恆,”宗錦下意識地扯開衣衫,露出鎖骨來,“你總別告訴我你還會搭脈……”
“確實會那麽一點。”赫連恆輕聲道。
宗錦的脈搏跳得很快,勢頭強勁,毫無虛弱之勢;可跳得也亂,皮膚上的熱意都叫赫連恆驚歎。
“你便自己在裡面待一陣,等藥效過了再說。”赫連恆道,“我在外面守著。”
“這樣最、最好……”宗錦皺著眉道,“快滾……”
那毒究竟是什麽毒,二人都已經無須言明。
事情卻也因此更加的撲朔——誰會千辛萬苦地下毒,卻不打算要赫連恆的命,反而是下這種毒呢?這種仿佛隻為惡心人的做法,和上回在三河口遇襲之事有些相似;倘若真是為了惡心赫連恆,那恐怕只有皇甫會做。
男人步伐匆忙地退出了房間,還將門也關上。
宗錦緊繃著的軀體霎時間松懈下來,身上的躁動便來得更凶。
若是眼前有盆涼水,他定然毫不猶豫地倒在自己身上;他寧願再被洛辰歡捅兩刀,也不想在赫連恆面前如此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