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代尉遲君死後,現就是赫連一家獨大了啊……”
“誰說的,不是還有皇甫嗎?”
“我看皇甫才是一家獨大,你沒聽說嗎?”
“什麽什麽?”
“赫連君近來得了個男寵,日日帶著身邊,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馬隊剛巧經過這幾個一邊嗑瓜子一邊閑嘮的人身邊,“男寵”二字像根釘子似的,一下鑽進了宗錦的耳朵裡。他倏地往那幾人處一瞪,烏黑的眸子裡寫滿了“殺”。
“!”
“我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我婆娘找我,改日再聊!”
幾個人頓時作鳥獸散去,生怕赫連軍突然下馬來找他們的麻煩。但也有人不服諸侯領主騎馬過街,仍小聲說著些“都是臣子,這般招搖”之類的話。
宗錦當然不可能真下馬去和平民計較——或者說,他壓根無所謂這些口舌;他只是因為別的事心情很差罷了。
“哥……算了吧,我覺得,那也未必不是好事……”
“啊——?!”宗錦猛地轉過頭,看向身旁的景昭,喉嚨裡發出野獸似的低吼,“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哥你想啊,崇少爺和司馬太芙成親,至少洛辰歡是肯定沒辦法再做什麽大事出來……就算崇少爺弄不明白,司馬厲害著……呢……”景昭越說越小聲,甚至還縮了縮脖子。
幾日前,也就是除夕過後,赫連家的探子送回了消息:尉遲崇已和司馬太芙成婚。
這意圖之明顯,就是用腳丫子都能想明白,司馬家這是決心要與尉遲聯手,佔據呈延國整個西邊。戰略上而言這不失為一個好計謀,兩家聯合後兵力強盛不說,地形剛剛好在西邊將皇甫家圍住,皇甫再想做什麽可就難了。
若是尉遲嵐還在,兩家聯合是個好選擇。
可尉遲嵐已不在世,剩下尉遲崇——十成九會被司馬家架空,就跟把土地、糧食白送給司馬沒什麽區別。
這叫他怎能不氣?
“你懂什麽,”宗錦咬牙切齒,“尉遲崇這個廢物,要不了多久就會變成倒插門女婿,久商渝很快就會歸司馬所有……好個司馬太芙,打的這種算盤,難怪那時候她會出現,可惡,壞女人。”
他原是在和景昭說話,自然言辭間也沒什麽遮掩;但旁邊的赫連恆也聽得很清楚,隨意地接話道:“你已是我赫連家的人,不必在意尉遲家如何。”
“……你管我在不在意?”宗錦沒好氣道。
“這也未免不是好事,”赫連恆道,“到底是成了親,若以後真是司馬做大,尉遲崇也不至於丟了性命。”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氣不過罷了。
氣不過自己一點點打下來的地盤,被胞弟拱手送出去。
宗錦略略沉默了片刻才低聲回答:“反正到最後,都會是你的,我親手你送你。”
“主上,前邊就是驛館。”就在這時,江意忽然出聲道,“我們與兩湖同住一處,尉遲皇甫與司馬在另一處,樅阪、東廷、耕陽在另一處。”
“可惜了,”宗錦說,“他要是在我就直接把他殺了。”
赫連恆淡淡一笑:“皇甫搜羅了不少高手,怕死得很,要殺沒那麽容易。”
言談間赫連家的隊伍已到了驛館門前,驛丞穿著赤黑色的官服,正站在驛館門前搓手,看著赫連恆一臉諂媚。男人率先下了馬,驛丞連忙迎上來作揖:“赫連君,下官已在此恭候多時;您與身邊隨侍住驛館內,其余將士須得住在後邊的營地裡。”
赫連恆點點頭,側目看向江意道:“江意,你帶人去營地。”
“是。”
“那……四位裡面請。”驛丞躬身展臂,退讓一邊,恭恭敬敬地讓赫連恆帶著人先走進驛館內。
此驛館並非一般的驛館,乃是專門供諸侯領主暫住的驛館。他們一進門,便能嗅到淡淡的沉水香,正院裡栽植著昂貴的櫻樹,只是還不到花期,如今只有黑色的枯枝;想來驛丞也是非過心思的,枯枝上裝點了不少彩帶,枝間還掛著燈籠。
院中橫修了一條水槽,裡頭數十條錦鯉正歡快地遊來遊去,他們從水槽上的石橋經過,宗錦霎時被錦鯉吸引了目光,伸著脖子看了一會兒。
“後日朝見之前,赫連君可自由活動;西偏院和東偏院乃兩湖白鹿氏的居所,赫連君則住正院。”驛丞殷切地說著,恨不得將自己的投誠之心寫在腦門上。
正院自然是比東西偏院要氣派,地位也更好;千代皇室氣數快盡,這些天都城內的官員也都早早開始站隊買好,隻盼得江山易主後他們也能繼續為官為爵。
男人心知肚明,頷首輕聲回了句“有勞驛丞費心”。
他們在前面聊著這些彎彎繞繞的,宗錦在後面指著池中錦鯉問北堂列:“這魚能吃嗎?”
北堂列搖頭:“不好吃的,錦鯉有什麽好吃的,天都城有個鳳仙樓,那裡的魚做得極好,你要想吃……”北堂列擠眉弄眼地往赫連恆處比了比:“……有時間可以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