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跟著赫連恆前來天都城,沒有命令自然是不能隨意出去的,都得看赫連恆的心意。
宗錦做慣了隨心所欲的家主,還不懂這些家臣間的默契:“……吃就吃,你看赫連恆幹什麽?”
“噓!主上說正事呢……”
宗錦又說:“我看是你想吃吧?”
北堂列著急地反問:“你不想吃?”
“嗯,”宗錦認真點頭,“想。”
他二人閑話錦鯉時,赫連恆已經隨著驛丞的腳步走出去了不少;但二人的話卻一字不落地全入了他的耳朵。赫連恆輕聲對驛丞道:“晚膳勞煩驛丞去知會一聲,讓鳳仙樓做了送來。”
“是,包在下官身上。”
赫連一行人走過石橋,驛丞領著他們繼續往正院的屋舍走,忽地,一陣清脆悠揚的琵琶聲襲來,樂曲綿長婉轉,又不失俏皮,瞬時抓住了宗錦的耳朵。他順著聲音找去,很快便發現那是西偏院傳來的。
驛丞見狀道:“西偏院住的是湖西白鹿,西鹿君此番帶了女兒前來,想來是她在彈琵琶。”
宗錦自己雖然不會彈琴,可品琵琶算是老手;只聽片刻他便知道這女子是個琵琶好手,一下就被吊足了胃口,朝赫連恆道:“去看看?”
“你想去?”赫連恆反問道。
“想。”宗錦回得乾脆利落。
“那便去看,”赫連恆說著,看向驛丞,“我在這驛館裡走走,應當無妨吧?”
“當然,喻嚴喻嚴喻嚴當然……”
二人立刻調轉腳步,往西偏院走去。
偏院的景不如正院那般別致,只是修了個青瓦紅柱的亭台,一進院子便能看見。琵琶聲正是自那而來,有個青絲如瀑的女子背對著他們,端坐在亭台中,只看背影都讓人覺得清麗脫俗。她盤著發髻,卻隻簪一根樸素的玉簪;配上她那手琵琶,宗錦都覺著美而不俗,嬌而不媚——快趕上他久隆第一樂伎了。
仿佛是察覺到有人靠近,琵琶曲在中間忽地停住。
女子倏然起身,施施然轉向他們,懷抱著琵琶端莊大方地欠身施禮:“不知是否是琵琶聲驚擾了各位,小女子在這兒給各位賠不是了……”
她語罷,慢慢抬起頭。
珊珊遲來的景昭和北堂列,再加上宗錦,齊齊看傻了眼。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這世間所有形容美人的詞句,用在她身上恐怕都不算過言。
驛丞遮著嘴小聲在赫連恆耳邊道:“聽說,西鹿君這位獨女,是湖西第一美人。”
【作者有話說:突然的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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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湖西第一美人(中)
湖西和湖東二地,幾十年前還稱作湖州,古來便是白鹿氏的封地。後來皇甫家,也就是皇甫淳的爺爺,不服千代皇室的管教,不僅將氏族代代相傳的家紋做成了旗幟,還將封地的律法擅自修改,大有自立為王的架勢。其余氏族紛紛效仿,最初裂變出了十幾家,經過數十年的征戰才變成如今的局面。
白鹿氏便是那時族中生變,分家奪權卻未得逞,最終將湖州劃線成東西各自為政。兩湖因為曾是一家,反倒彼此恨得更狠,白鹿家的三星伴月旗被拆成了兩邊,湖東用三星,湖西用新月;就連稱呼也故意做了區分,他們雖都姓白鹿,可外人稱呼起來皆稱東鹿與西鹿。
宗錦之前的無心之語便提過,要赫連恆奇襲湖西,挑起湖東和東廷坐等漁翁之利的心思。
但這計謀,反過來也是可行——或者赫連家與西鹿聯合,直接斷絕東邊四家合縱的可能;更可以借湖西的直插兩家中間的位置,做更多的文章。
眼下這湖西第一美人,若真只是閑來無事彈彈琵琶,那也太浪費西鹿君特意將她帶來天都城的辛苦了。
宗錦對美人不過爾爾,還不如那手琵琶來得吸引他;他很快便回過神,意識到這美人出現並不簡單,下意識朝身前不遠處的赫連恆看過去。
可他沒想到的是,一貫泰然的男人,臉上竟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驚訝之色,只是不如景昭和北堂列那般明顯。
意識到這點,宗錦的神情僵了僵,心間忽地像含進了顆細細的砂。
難受談不上,焦躁也談不上,可就是硌得慌,好似怎麽著都舒服不了。
美人正要起身往回離開,恰逢此時,西偏院的屋舍內走出來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人。都不必驛丞再介紹,單看男人的衣飾、衣衫上滿繡的新月紋,都能猜出來他是誰——湖西的領主,白鹿弘。
白鹿弘人中處留著兩撇胡子,先是慈愛地看了看朝他急急而來的女兒;再抬頭,演得三分不經意五分驚訝,看向赫連恆:“赫連君?好久不見。”
雖說都是“君”,湖西也不如赫連四城一半大,但白鹿弘論輩分卻比尉遲嵐和赫連恆高上一輩。男人並沒拂了他的面子,先頷首作揖道:“確實好久不見,我才至天都城,未料到西鹿君已經到了。”
“我也是才到驛館不久,”白鹿弘說著,回頭看了看已經站到自己身邊的女兒,又說,“小女第一次離家,一時興起在院中玩耍,攪擾了赫連君,還望見諒。……棠兒,還不向赫連君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