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倌抿著嘴,神情凝重還有些許尷尬;他瞄見先前北堂列和景昭下棋的坐榻,忽然轉守為攻,一把拽住赫連恆的手腕。
“來來來,你跟我來。”
宗錦先把赫連恆摁到了坐塌上,自己再坐到另一邊,將棋盤上的黑白子一掃開,又撚了幾個子兒出來,將棋盤就當成了地圖,直接將各方勢力的分布草草擺弄了出來:“我來跟你講道理。”
“說。”
“你要先製服樅阪,”宗錦低著頭,修長纖細的手在棋盤上指著,“再往東,最好從湖西入手。”
“和湖西聯盟反而省事。”
“對,可萬一呢?”宗錦道,“萬一這女人就是細作,嫁到你赫連府,將情報往湖西送……你可別忘了,湖東雖說是湖東,到底也是姓白鹿的,你怎知白鹿家不會冰釋前嫌,以這女人為突破,將你赫連家的消息全手掌握,到時候東四家聯合,西還有皇甫和我尉遲家,你怎麽辦?”
男人沉默了會兒,目光從棋盤上挪開,落在宗錦的臉上。
宗錦被他看得心裡發怵,心跳都有些失控。
“你究竟是在為大局著想,還是……”
“還是什麽?”
“還是不想我再娶?”赫連恆如是說。
【作者有話說:晚了點嗚嗚嗚】
第五十五章 俎上魚肉
“還是不想我再娶?”
這話來得太突然,也切入得太準。所謂的“細作”,不過是宗錦剛才現編出來的理由;那話雖然在理,可他在偷聽之時、在闖入之時,壓根沒有想過這些。
準確地說,他只是不想赫連恆娶白鹿家的女兒而已。
小倌眼睛裡有一閃而過的慌亂,緊接著他便扭過頭,不再直視赫連恆的眼睛,說:“你再不再娶,與我何乾?”
“我就算娶她,也自然會防著她;白鹿弘沒有那麽蠢,用女兒來打探情報。”
“這麽說你是想娶了?”
赫連恆說得淡然,目光也沉靜:“她只要求側室,也不是不可。”
“你還重情義呢?”宗錦道,“心裡既然掛念著你的亡妻,你還娶個側室回家,你不怕你亡妻在天之靈午夜來你床頭掐死你啊?”
“我幾時說過我掛念亡妻了?”
“你剛才跟她說,你心上有人……”宗錦說著說著,才反應過來——赫連恆難道另有心上人?
男人輕聲歎息,有些許無奈:“我心上另有其人。”
“……哦,”宗錦道,“那你心上另有其人,你還娶?”
“那人已故。”
“…………”
赫連恆這是什麽命格?正妻早逝,心上人又辭世。
此言一出,宗錦反倒沒了火氣,倒覺得自己剛才這些話,與傷口上撒鹽並無分別。他霎時沒了之前的理直氣壯,心仿佛跟著赫連恆的歎息一起沉了下去。良久後,宗錦才突兀地抬起手,在赫連恆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我雖對情情愛愛的毫無興趣,但也知道愛人離世之苦……”
他才說出這一句,又轉回先前的話:“那你更不能娶她了啊,你又非對她真心。”
“我也未說要娶她。”
“……?”宗錦倏然看向他,“那你還說什麽‘此話當真’??”
“說說而已。”赫連恆道。
“……你可真行。”
“倒是你,”男人拿開他的手,“你這般在意我娶與不娶,是鍾情於我?”
“放你娘的屁!”宗錦罵道,“你沒長眼睛嗎?看不出來老子是男的?老子要鍾情也會鍾情女子,幾時輪得到你?”
“你確實是男人,可那又如何,”赫連恆道,“床笫之歡都試過了,現下說男女,是否太強詞奪理?”
“……一碼歸一碼。”赫連恆說的是實情,宗錦自知不佔理,聲音都小了不少,“那是喝醉了,男人喝醉的時候說什麽做什麽都不算數的。”
“是麽。”
他最討厭就是赫連恆這副淡淡然問“是麽”的樣子。
男人沒有過多的表情,甚至沒有笑,像是在談論什麽軍機要務般,道:“但我從不推責,如若你想,側室之位我可以給你。”
宗錦霎時被他這話氣笑了,嘴一快便接茬道:“側室?老子像是會甘居人下的人?”
“哦?你想做赫連府的主母?”
“不是,不是!”宗錦氣到彈起來,指著赫連恆的鼻子道,“赫連恆我告訴你,你少在這裡詭辯,老子是說要幫你打天下,除此之外的事你想都別想!”
“我確實沒想,只是看你好似很想,”赫連恆反倒神情愉悅起來,“想得甚至怕我娶了白鹿家女兒。”
“這是你逼我的!”宗錦倏地拔了刀。
“莫要放肆。”
“老子也放肆不止一回了,就要放肆,你能奈我何……”
片刻後,叢火墜地發出清脆的響;宗錦的側臉和胸腹貼在了冷冰冰的棋盤上,雙手被反剪在身後,扭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