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千代奇他們不言不語,他愈發認定千代族中有人在和赫連恆勾結。皇甫淳一揚下巴,如同雕像般的死士們便突然動了起來,倏地到了千代族人的身後,刀不客氣地架上他們的脖子。膽子小的,瞬時連站都站不穩;膽子大些的如千代奇,倒還能勉強鎮定:“……攝政王,我等怎麽可能將天都城的布防給外人;更何況,這天都城的布防圖,也不是我們可以隨便拿到的……”
“那你覺得誰可以拿到,還能偷出宮去,交到赫連恆手上?”
千代奇別開目光,當真思索了片刻:“……布防圖原本在禁軍統領和戎親王手中,各執一份;可現在……”
現在千代戎死了,禁軍統領早在皇甫淳剛進天都宮時,便被皇甫軍拿下,突然“病逝”。按理說,布防圖這般重要的東西,他二人不可能再交給其他人;至於赫連恆手裡有布防圖,也只是皇甫淳的推測,千代奇心裡是不信的。
但皇甫淳篤定,不僅篤定,還篤定是他們其中有人做了背叛之事。
“你的意思是,赫連恆在軻州好好坐著,便能得知天都城的布防?”皇甫淳勾唇一笑,眼神冰冷,“千代奇,不要以為我留著你們千代氏,是因為我還需要你們的名位;我的耐心有限,若是叛徒不站出來,那我只能一個個全殺了,以絕後患。”
“……叛徒?”千代奇竟忍不住笑,“……沒想到,能從攝政王嘴裡聽到這個詞。”
皇甫淳恰好站在一根朱紅描金的頂柱旁,聽見千代奇的口吻,他突然一掌拍在了柱身上。
隨之,他手裡那對盤得圓潤光滑的核桃應聲而碎。
小皇帝被他嚇得不清,哭聲越發大起來。
“好,好,膽氣不小。”皇甫淳連連點頭,道,“殺了他。”
“不要啊攝政王,奇兒,奇兒不是有心頂撞的……”
“攝政王網開一面……”
告饒之聲此起彼伏,唯獨千代奇不為所動。他斜眼看著皇甫淳,負手而立,昂首挺胸道:“不就是一死,我數百年千代皇室被你這等奸佞所毀,實乃我千代之不幸;今日我死於這太辰大殿上,不是因你威勢震天,是因為我千代奇愧對列祖列宗,沒能鏟除奸佞重振朝綱。”
他說完,竟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刀尖正對自己的喉嚨:“皇甫淳!你以為坐上太辰殿就是呈延之主了?我告訴你,終有一日,你亦會死在太辰殿上,死於他人之手,為你的所作所為贖罪!”
千代奇說完,狠狠用匕首捅穿了自己的咽喉。
千代族人一個個悲憤交加,卻連過去扶一把都做不到,那些死士還用刀威脅著他們的性命。
“拖出去。”皇甫淳卻不為所動,嫌惡道,“真以為隨便說幾句,便能逆天改命了?所以說你們這些只會掉書袋、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就是命短。”
上來兩個死士將千代奇的屍首往外抬,迎面便撞上扛著人進來的和泉:“攝政王,有意外之喜。”
聽見和泉的聲音,皇甫淳挑眉看過去:“那是什麽人?難不成是赫連恆?”
“如攝政王所料,南宮門進來的人要少得多,只有千人;剩下的該是在北宮門。”“北宮門已經有人去替我看著了,不著急。”“南宮門率部的是,那個……”和泉一面說,一面將昏死過去的宗錦扔在了地上,“就是那個赫連恆身邊最受寵的男娼。”
“哦?”
皇甫淳連忙走下階梯,仔細看倒在地面上的人:“……是他,就是他,我記得的,在久隆時這個小東西就對我出言不遜;怕是仗著赫連恆寵他,無法無天不識禮數慣了。……這麽一美人兒,還能帶兵打仗?”
“我看他一路過來,殺心很重,身手也不差。”和泉道,“正是他殺了我主樂正麟。”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能忍著不把他宰了。”皇甫淳道,“甚好,甚好。……你們先下去,好好想想布防圖是怎麽到赫連恆手裡的,等我收拾完赫連,我再來審審這個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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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記手刀看似將宗錦完全劈暈,實則非也;他是控制不了身體,卻仍有一絲神智殘存。
他能感覺到自己被扛著走了好些時候,被人又摔到了地上。他甚至能聽到周圍有人說話的聲音,只是聽得模糊不真切,總也無法徹底地清醒過來。
和泉,他還記得這個名字。
在樅阪時若非赫連恆及時趕來,以他超高的箭術將和泉打傷,恐怕那時候他已經命喪樅阪了。
只是宗錦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在天都城裡再次見到這個和泉——而且還站在了皇甫淳那邊。天下之勢,現在已成黑白兩界,不是站在赫連恆這一邊,就必然站在皇甫淳那邊。
“……政王打算怎麽做?”
他拚命地聽,拚命想讓自己清醒過來,終於艱難地聽清楚了一句。
這便是撕開了個口子,周邊的聲音全順著口子湧進了他的意識中。他仍是動彈不得,可卻能聽清楚有孩童在哭,外面豪雨不停……還有兩個人,就在他身旁咫尺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