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將軍,他們不受我們驅使,是楊將軍說……他們的任務只是阻擊赫連,並不是追擊……”
副將知道樂正辛的脾氣,知道他火氣上來,就是一刀落在自己人脖子上也不奇怪。但他被皇甫淳安排到樂正辛手下,君令不可違,他就是有苦也不能說。見樂正辛這副想殺人的模樣,他趕緊再補了句:“但,但天都城那邊傳來了消息,已經事成了!赫連就是削尖了腦袋擠進天都城也晚了!”
“誰管天都城如何!”
怎料樂正辛更加惱怒了,憤恨不已地抽了刀。他總不能將手下副將當場宰了發泄,於是那寬刃刀便落在了附近的屍首上:“老子想要的是赫連恆的命!還有他身邊那個兔崽子的命!”
“……”
副將不敢再多說,也不敢攔——他不知樂正辛從前是何種性格,但樂正辛到了皇甫家之後,給他的感覺便是“隨時會發瘋的惡徒”。他只能在旁看著,看樂正辛一刀一刀將那屍首折辱得不成人形;好一陣樂正辛才停下,喘著氣將刀猛地插在樹乾上,雙手叉著腰,在原地踱步了片刻。
“……他們肯定已經回了軻州。”樂正辛像是自言自語,“該死,下一次,下一次再出現在老子面前,老子一定要將你們大卸八塊……”
其實莫說是副將,旁邊的走卒也躲得遠遠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惹惱了樂正辛。
就在此時,有小兵拎著兩個圓滾滾的包袱走過來,還帶著些羽箭及其他:“……將軍,這是,這是從赫連恆的馬上搜到的。”
樂正辛一聽那三個字,額上的青筋就暴了出來:“都是些什麽?”
“是,是……”那小兵吞吞吐吐,像是難以啟齒般,將東西全放在了樂正辛面前,“是人頭……”
樂正辛皺眉,沒有絲毫敬畏或膽怯:“給老子解開。”
副將離得最近,便連忙上手去解包袱。那被血汙凝得已經硬了的布料散開來,一個血淋淋的腦袋出現在眾人眼前;他又去解另一個,在看清楚那腦袋的相貌時,竟驚訝得出聲:“怎麽會!”
“啊?怎麽,這兩個腦袋是什麽人?”
副將咽了咽口水:“一個是吳提安,一個是……是……皇甫燼……分家的少將軍……他們都是負責在沿途伏擊糾纏赫連軍……”
“……呵。”樂正辛冷笑一聲,“人沒怎麽攔下,反倒是自己送了命。”
“君上是皇甫燼的叔父,這人頭……”
樂正辛擺擺手:“你收著吧,給他帶回去。”
“那樂正將軍,現下是……”副將小心翼翼問道。
“還守在金雞峰做什麽?赫連恆是傻子嗎,知道此處設防還往此處走?豬腦子。”樂正辛罵著,從樹乾上拔下他的寬刃刀,“回天都城!”
——
軻州。
他們天亮時分便進了軻州境,到正午才終於抵達主城。
大老遠看見城門,宗錦便問了句:“這附近沒什麽驛館嗎?”
“有,”赫連恆道,“怎麽了?”
“你不先去驛館收拾收拾?”宗錦從上到下地打量了赫連恆的全身,“你這副模樣,叫你軻州主城的百姓見了,怕是不好吧。”
哪怕是尉遲嵐那麽不拘小節的人,在久隆時也從不會願意讓平民百姓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原因很簡單,主君越是一副人上人的模樣,他們越會對主君有信心,越是會心甘情願的臣服。
而赫連恆此刻,雖不至於像乞丐,但一眼就看得出來他這絕非是得勝歸來。
他盔甲上的血跡並未擦掉,在洺河附近時倒是將臉洗淨了,可臉上的擦傷仍是在;男人平日裡梳理整齊的頭髮,此刻也有些凌亂,額旁有碎發飄著,更顯風塵仆仆。還有他身上以白色繃帶草草處理的傷,無一不再說他才經歷過一番苦戰,結果還並不好。
“我以為你從不在意這些。”赫連恆輕聲回話。
二人本是並駕齊驅,聞言宗錦便歪了歪腰,往男人身畔靠近了些,壓低了聲音道:“我到底也是尉遲家的家主,我若是一副戰敗了的晦氣樣,手下那些將士如何有信心?沒有信心如何真心實意地效忠於我?”
“是這個道理。”男人頷首,“但軻州的百姓不會在意我們是否戰敗。”
“哈,你以為呢……”
赫連恆側目看他一眼,接著道:“他們與我赫連一樣,世世代代居於此地;他們無需對赫連效忠,只需要為他們自己,守護好這片土地便罷。”
宗錦一愣,張嘴要反駁,卻猶豫了片刻。
這話說的……好似也沒有任何錯處。
宗錦隻丟了句“懶得管你”,便乾脆閉上了嘴。
他們馭馬進城門,戍衛的兵士各個站直了腰,在赫連恆經過時畢恭畢敬地喊一聲“主上”。而再往裡走,見如此多的兵馬進來,行人紛紛避讓出道路,在兩旁看著赫連軍踏走進街市。周圍的目光全落在他們身上,赫連恆卻好像感覺不到似的,在馬上目視前方,神情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