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靜謐的蜈蚣山,就在此刻像被點燃了一般,輕騎隊在黑夜中揮舞著刀與旗,直奔正緩緩敞開的南城門。
出發前,宗錦與赫連恆特意叮囑過:不許用火。
像這樣的入侵之戰,直接點火也好,用燃火的箭矢也好,都是常見的手段。雖說不知道為何上面會如此下令,但景昭和魏之渭仍然謹記著;四千五百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就以刀以箭,攻進了久隆主城內。城牆上不明所以地尉遲軍被射成了篩子,他們動作之快,讓負責報信的鑼鼓兵連銅鑼都沒來得及敲響。
景昭對久隆主城極為熟悉,率人進城後,立即奔向東邊城門,從裡頭將城牆戍衛清理了個乾淨。他們一刻不停,殺伐決斷,半個時辰內,三處城門的戍守便被殺了個乾乾淨淨,沿途遇到的巡邏兵也一個不留。
天不見亮,他們已到了尉遲府的大門口。
景昭和魏之渭下了馬,大步流星走進已經被完全掌控的尉遲府中:
“主上!久隆城內所有尉遲軍!鎮壓完畢!”
“我們無一人傷亡!”
而府裡也同樣,尉遲崇已被五花大綁,赫連恆與宗錦站在前院中,仿佛在自己家一般閑散。看見景昭和魏之渭歸來,聽到他們的匯報,宗錦抿了抿嘴,目光有瞬間的黯淡,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掃了眼已經徹底放棄掙扎的弟弟,又看向男人:“看樣子天也站在我們這邊。”
“當然,”赫連恆道,“天意如此。”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兄弟(下)
之所以不許點火、不許用燃火的箭矢,是為了“保密”。
久隆不似軻州那般地廣,主城之外只有七八個小城小鎮,城與城之間也無百畝樹林相隔。因而,久隆主城裡若是冒出火光來,其他城中的戍衛兵士,便會察覺到異樣。更莫說就隻離了二十裡不到的尉遲分家……若是驚動了分家的人,即便他們挾持著尉遲崇,情況也會大相徑庭。
正如赫連恆算計好的,尉遲家大部分的兵力都被拖在了秦關,面對他們內外夾擊,尉遲家毫無辦法。
而且他們確實是走運的——司馬太芙才生產,洛辰歡等一乾將領均不在久隆,從他們翻過蜈蚣山那一刻起,勝局便已經開始書寫。
時至寅時三刻,深邃夜空已開始泛藍。
赫連軍的兵士來回忙碌著,將位於地下的兵器庫幾乎搬空。他們連審問尉遲崇的功夫都省了,尉遲嵐死了一年,府裡的事、崗哨的事,乃至尉遲軍上下的分級規製,什麽都沒有變。這要歸功於尉遲崇確實是個毫無主事之才的人,他雖然被人挑唆得一心想當家主,卻壓根沒想過什麽改變。
府邸裡的兵器庫只是一部分,在商州還有更大的一處……但對宗錦和赫連恆來說已然足夠。
一套又一套甲胄、兵刃被搬出來,鋪在尉遲府正院的地上,逐漸堆成小山包。
“輕騎隊五十人一組,換上這些!”
“是!”
所有人依言照辦,拿起甲胄便往旁邊別院裡走,給其他人騰出地方。就連宗錦和赫連恆也沒有例外,同樣換上了尉遲家的軍服。三叢火的紋樣繡在衣襟袖口,背甲上還有刻印似的家紋;宗錦看著自己重新穿上這身衣服,感慨在心頭翻江倒海。
他不容自己多想,便望向赫連恆。
男人一貫穿得都比尋常兵士好很多,驟然間換上這麽樸素的裝備已讓宗錦覺得新奇;更莫說男人身上還各處都彰顯著“尉遲”二字。
他倏地勾唇笑起來,忍不住道:“我看赫連並入尉遲,挺好的。”
“嗯?”
“這不比你們那四棱好看多了?”
赫連恆也笑,但卻皮笑肉不笑:“你有時眼神是不大好。”
“滾蛋。”宗錦輕聲罵了句,沒再繼續說笑,而是收拾好了心情朝他被五花大綁的弟弟看過去。
——他能做的,無非就是放弟弟一條生路,再無其他;也算是沒辜負父親臨終前的交代。
——尤其是尉遲崇已兒女雙全,他們這一脈便不會再絕後了。
輕騎隊輪番換衣裝,時間一點點過,到啟明星閃爍時,早換好了軍服的景昭走進來,對宗錦道:“哥,馬車準備好了!”
“好,”宗錦道,“先把司馬君和那兩個乳娘帶上去。”
“知道了!”
景昭正準備轉身離開,坐在樹下動彈不得的尉遲崇突然說:“我見過你……”
景昭一愣,看向尉遲崇,卻沒有說話。
“你是給,給……”尉遲崇半認命不認命,話說得極其哀怨,“給兄長牽馬的那個小孩……難怪,難怪赫連君會知道暗道……一定是兄長告訴你的是不是?你如此背叛尉遲家,對得起我兄長的在天之靈嗎?”
“你胡說!”景昭反駁道,“你才對不起我哥……對不起你兄長!你聯合洛辰歡那個叛徒殺害自己親哥哥,你才是背叛了尉遲家……”“景昭!”宗錦厲聲呵斥,“現在是吵嘴的時候嗎?”
“……”景昭閉了嘴,卻是滿臉不服,最後還是乖乖去辦事了。
可他的話,在場不少尉遲家的親衛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