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少了點什麽,在采石場就覺得了,”宗錦接著說,“原來是鳥。”
“死亡谷人能過,鳥獸過不得,”赫連恆道,“不知江意是如何讓他們過來的。”
“可惜景昭養的鳥,被采石場裡的畜生給殺了……”“那就是景昭報信時的隼。”男人微微一揚下巴,示意他看房簷上停著的隼。
“真是那隻?可我和景昭那時候見它叫人打下來了……這麽說,你收到景昭的報信了?”
二人剛好在往江意所在之處走,宗錦邊走邊閑說著,又扭頭四處看景昭在哪裡。男人從袖口中摸出細長小巧的竹筒,遞到宗錦手裡:“這便是景昭送來的。”
“哦?我看看。”
裡頭的字條被宗錦抽出來展開,亂還醜的字跡立刻呈現:東亭,生,石,速來,死亡谷。
“…………”宗錦的表情都凝固了。
“若是他能寫清楚些,我也能早幾日到。”赫連恆補上一句。
景昭是他身邊的人,這種時候往往也代表了他的臉面——就像赫連家的家臣各個能文能武,一身技藝,在外人看來便是赫連恆的臉面。
而他,曾經尉遲家的家主,寫得一手龍飛鳳舞的好字,身邊帶著的人居然連“東廷”的“廷”都不會寫。
“……回去之後你給他找個先生……”宗錦沒好氣地說,“至少東廷兩個字得會寫吧?!”
這邊正說著,面前景昭就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正和江意說話。少年看見隼時,臉上的喜悅藏都藏不住;再看宗錦安然無恙地走在赫連恆身旁,景昭忍不住感歎:“這是不是就叫雨過天晴!”
“景昭!你過來!”
“來了!”
等景昭過來,宗錦便將字條拍在他胸口:“你看看你寫的都是什麽玩意兒……”
這邊宗錦數落著景昭,那邊江意快步走到赫連恆身邊,低聲說:“收到消息了。”
“嗯?”
“寧差那邊很順利,已經在東廷邊境等著了。”江意一邊說,一邊將剛收到的字條遞到赫連恆面前。鷹隼無法跟著他過死亡谷,那裡瘴氣熏天,連大雁都躲不過;於是江意便在出發前,讓鷹隼往湖西方向去了。此前他便給了寧差一隻骨笛,好叫鷹能認人,能跟著寧差從湖西方向進東廷。
一切順遂得叫人甚至覺得其中有詐,最開始跟著赫連恆潛入烏城的十幾人,如今在城中各處要點站哨,他們各個身上都有以防萬一的信煙,一旦雍門有大動作,便會用信煙來提醒赫連恆。
而直至現在,信煙都沒有出現在烏城的上空。
“不用等了,”赫連恆道,“時候剛剛好。”
“主上的意思是?”
“我們的人也該到了,讓寧差帶人直接進來,一路上所有的城池都需拿下。”
“……我這就去遞消息。”
看似一直在訓景昭的宗錦,在江意剛扭頭離開時,突然道:“你就打算這麽大搖大擺地殺到雍門面前嗎?”
赫連恆勾唇,淡然一笑,殺氣十足:“有何不可?”
“可,太可了。”宗錦道,“我憋了一個月了。”
赫連恆笑意更盛:“我也憋了一個月。”
“是吧,你也想……不是,你說什麽?”宗錦後知後覺地破口大罵起來,“我看你是腦子被驢踢了,我與你談正事,你在這兒說些什麽不乾不淨的?!”
景昭見狀,立刻跑去找他失而復得的隼了,像是怕宗錦回過神來繼續訓他,又像是怕自己在這裡打擾了他們。
整條芷原街的燈籠都還亮著,與平常並無分別。
可這條街的夜晚,從未有過這麽安靜的時刻。經營娼館的人一個個蹲著,抱著腦袋,被好些兵士用刀對著不敢放肆;那些苦命的小倌,或是自願賣身,或是被人騙進娼街的,被帶到了另一處,面對如今的情形尚在不知所措中。
“你打算怎麽處置這些人?”宗錦問道。
“這些人該如何便如何。”赫連恆說,“在我赫連治下只要不犯規矩,想如何都隨他們。”
宗錦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可是東廷。”
“是東廷,”赫連恆道,“很快便是赫連治下。”
他們心情不錯,可也有人心情鬱悶——平喜從進了條街開始,便心驚肉跳。他這些年拐進娼街的漂亮男人有好幾個,以前他們在娼館裡並無自由,平喜刻意不去想,隻當沒這些事。現在男娼都站在街道旁,不知道哪兒便會有與他有過節的。
做賊心虛,大抵就是這麽回事了。
他鬼鬼祟祟地往宗錦所在之處走,好似本能般覺得宗錦能庇護他。
即便宗錦也因他而受了很多罪。
“宗、宗錦……”還未走到宗錦跟前,平喜已經弱弱地叫出了聲,“我……”
宗錦循著聲音轉頭看了眼:“是你啊,怎麽了?”
“我不要報酬了……”平喜道,“你現在也平安了,我就走了……之前你說過的,我幫你你就……既往不咎……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