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索性下去洗了個澡清涼的澡,洛辰歡不肯下去,卻也被他拖得摔進池中,好不狼狽。
宗錦看著水面,一時有些愣神;等他回過神來,倒影中多了赫連恆的臉。
他驀地扭過頭:“怎麽來了也不出聲?”
男人不緊不慢地蹲下,也學著他的樣子,喝了一捧水:“……見你好似在想事,想等你先想完了。”
“你不累啊?抓緊時間歇一歇吧,今晚還有得忙活呢。”宗錦道。
“你呢?”
“我也休息啊。”
宗錦一邊說,一邊就在湖泊邊上坐下了。就在旁邊還有些大石頭,他在石頭邊坐,男人竟跟著一起坐下。宗錦從不是講究人,在哪兒都能支著腦袋睡過去;可赫連恆一貫講究,見男人如此,他忍不住問:“……你就坐這兒休息?”
“嗯。”男人說著,摟過他的肩,突然使力地將他摁得側倒。
然後就倒在了男人的腿上。
“……”宗錦仰面朝天望著他,“……當著你這麽多精兵的面,你當真不覺得害臊?”
“不覺得。”赫連恆腰後倚著石頭,就這麽低頭注視著他,“好好休息,莫想太多。”
男人的大腿雖然不夠軟,但在這荒郊野嶺能有東西枕著脖子,已經是享受了。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赫連恆相處多了,這種突如其來的親昵他也已習慣。於是宗錦索性閉上眼,真打算好好睡一覺。耳邊流水聲潺潺,偶有風吹枝葉的沙沙響,再配上幾聲鳥叫……像極了以前他在尉遲府的屋頂上午睡。
想到尉遲府的屋頂,就會再想起洛辰歡。
多數時候,他這種不著調的午睡,都是洛辰歡站在庭院裡叫醒的。他只要睜開眼,便能看見有些書生氣的好兄弟,正站在下頭對他微笑。十年裡,這種畫面上演過無數次,便是想忘記,也很難忘的。
“……好像是累過了,又不那麽想睡了。”宗錦倏然又睜開眼道,“不如你睡,我去……”
他話未說完,就見男人垂著頭的睡顏。
宗錦忽地無聲發笑,有些愜意地雙手抱著胸,重新閉眼休息。
——
“生了、生了!生了位小公子!”穩婆的驚呼,把暖閣裡等到睡著的尉遲崇驚醒了。
早間一直不停有軍情傳來,秦關處兩萬余尉遲軍和突然進犯的赫連軍打得焦灼;不蕭山上的三萬聯軍下來幫襯,眼見赫連不敵,怎知從禦泉又來了一萬多人,將戰事攪和得一時之間難分勝負。他本就對這些行軍打仗的事一竅不通,光聽著戰報,心中一點主意都拿不出來;且司馬太芙難產了一整夜,更是讓他心焦得坐立不安。
直至晌午時,尉遲崇終於是累得受不住了,坐在椅子上歪著腦袋睡過去了。然而他也就睡了盞茶功夫,穩婆的高喊便來了,直接將他嚇得抖了抖,從椅子上彈起來:“生了嗎,是生了嗎?!”
侍婢抱著剛出生的孩子跑進了暖閣中,激動道:“君上生了!是位公子!”
這一夜的擔憂在此刻散去了大半,取而代之湧上心頭的是難以言喻的狂喜。
尉遲崇連忙上手想去抱,可又不敢隨意亂碰,最後只能將包著孩子的褥子掀開看了看:“……是兒子,真是個兒子,我……”
他的侍從立刻作揖:“恭喜主上喜得公子!”
“是喜事,大喜事,大喜,”尉遲崇語無倫次道,“快,接生的所有人,賞!重賞!……芙兒怎樣了?”
侍婢還未說話,裡面又傳來一聲穩婆的驚呼:“還有一個!夫人肚子裡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
產房裡仍在忙活,尉遲崇伸著脖子想看看裡面如何,卻只能看到一重又一重的幔帳,和端出產房的血水。
見這態勢,尉遲崇哪兒還敢再休息,就眼巴巴地等著。
好在生了頭一個之後,後面的產程也順利了起來,盞茶功夫不到,喜報便再來了:“生了生了,是位小公主!”
“龍鳳胎,居然是龍鳳胎……”尉遲崇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胸口,“好,太好了,這一下我就兒女雙全了……”
穩婆等人洗淨了手,侍婢們將已經虛弱昏迷的司馬太芙照顧好後,幔帳終於拉開,讓尉遲崇能見裡頭的景象。兩名侍婢各自抱著剛出生的孩子,穩婆和醫者紛紛跟他道喜;尉遲崇雖滿臉倦色,可仍是笑得合不攏嘴。
他看看女兒,又再看看兒子:“快,讓奶娘把孩子抱下去,照顧好了……”
房中血腥氣還未散盡,尉遲崇快步走近床榻邊,看了眼司馬太芙慘白的臉,扭頭又問醫者:“芙兒沒有大礙吧?”
“夫人身體底子好,雖然產程曲折,但性命無虞,”醫者道,“就是難產太久,此刻體力耗盡了;之後須得好好休息、好好進補,修養個一年半載,應該能將虧損補回來。”
“好,好,你們伺候得好,下去領賞吧。”
“主上也守了快一日了,現在夫人無礙,主上快去歇一歇吧。”侍從在旁邊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