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新人對拜著,宗錦有瞬覺得心中鼓噪難安,好像是還有許多未完之事沒有做。他不動聲色看向身旁男人的側臉,男人竟難得地沒有察覺;他細細打量了好一陣,最終垂下眼笑了笑。
婚宴從晌午吃到晚上,一群帶兵打仗的男人,喝起酒來簡直要命。
江意被灌得稀裡糊塗,說話都不利索了,才被他們放過——真灌倒了可怎麽好,今晚可是要洞房的!
酒足飯飽後,宗錦和赫連恆沒再去湊鬧洞房的熱鬧,坐上了回程的馬車。
宗錦稍微喝了點,最多是個微醺,遠遠不到醉的程度。他一路撩著車簾,看外面夜色下的街景,好似心事滿懷,卻難掩歡欣。赫連恆就看著他,即便一言不發,只是看著他,就已經覺得滿足。
看著馬車進了宮門,到了司宵閣附近;宗錦終於放下車簾,就打算下去。
誰知馬車根本沒有要停的意思,他才站起來,又被顛得坐下:“……怎麽不停?這都到了……”
“去個地方。”
“哈……?”
宗錦歪著腦袋看他,滿臉疑惑,很是可愛。
男人忍不住摟過他的脖子,在他額頭上吻了吻。
“……幹什麽幹什麽,害不害臊了?”
“一時情難自已,夫君莫怪。”男人笑著道。
言談間馬車降下速度來,不過片刻便停下。隨侍替他們拉開了車簾,赫連恆先下車,還不忘去扶有些醉意朦朧的宗錦。
“這是哪兒……”宗錦一邊問,一邊四處看,“好眼熟……好像來過……”
“你當然來過。”
赫連恆牽著他便不再放開,領著他往燈火點點的花園中走,直至走到某棵樹下,才終於松開宗錦。
突然間松了手,宗錦反倒是更不解了:“哈?怎麽又不牽了?”
男人往後退了兩步,突然拱手作揖,十分認真地對他施禮道:
“在下赫連,還未請教。”
記憶瞬間如潮水般鋪天蓋地而來——十幾年前,他和赫連恆第一次見面,便是在這天都宮的花園裡。赫連恆與他所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句。
只是他那時候正在氣頭上,怕他生出事端,那時陪同他的侍從沒讓他說出話來,便將他拉走了。
故地重遊,往日再現。
宗錦瞪大了眼,然後有些傻地笑起來:“……在下尉遲嵐。”他一邊說,一邊歪歪扭扭地作揖,嘴裡的話開始沒邊沒際:“年二十八,尚未婚配,見你眉清目秀,還算順眼,不如嫁給我當妻房?”
“榮幸之至。”
男人勾著唇角,再度牽起他,引他往旁看——
高聳入雲的摘星塔,就在他們身旁。
尉遲嵐一生就想知道一件事,摘星塔有多高,是不是真的手可摘星辰。為此,他征戰不休,率軍直攻天都城,無所謂他人口中的“惡鬼”之名,更不在乎什麽謀反叛亂之罪。
他只是想上去,無論多少人與他說,此乃皇室祭祀之地,外臣不可入……他還是想上去。
哪怕他後來猜也猜得到,所謂摘星只是個修辭,他仍是想上去。
而他窮極一生沒能做到的事,如今他的另一生,終是能做到了。
是赫連恆一路領他至此,陪他至此。
男人似引路人,帶他推開了摘星塔的門,一股陳舊的味道撲面而來,好似將宗錦帶回了十幾年前。
他們踏上螺旋朝上的階梯,一步一步,很慢卻很穩。
這階梯仿佛無窮無盡,宗錦所踏過的每一步,都好像是他人生的縮影。
從少年氣盛,到萬人之上;從光環滿身,到眾叛親離;從孤身一人,到與他人生死與共。
摘星塔中只有二人步調一致的腳步聲,他不知向上走了多久,但卻不知疲倦,直至看到穹頂的光,直至踏過門檻,走進那夜色中。
“這就是摘星塔……”望著眼前的景色,宗錦喃喃感歎道。
整個天都城都在他的腳下,抬眼能看到一輪圓月,好似真的比在地上看更大更近了。遠處有幾顆星子,閃爍著微光,映在宗錦的眼裡。他忍不住伸出手,向著那些星,仿佛真的觸手可及。
“你可如願?”男人在他身旁問。
宗錦聽著心間鼓噪,笑道:“也摘不到星星嘛。”
“失望了?”
“倒也不是。”
他忽地轉過身,揚起臉,在男人唇上一碰。
“是……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終於寫完了T_T,我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原本打算35w寫完的文,硬生生寫到了86w,(還有番外)我真的太苦了。本來感覺自己會有很多話想說,但仔細想想又沒什麽好說的。這是一篇很多瑕疵的文,很多經不起考究的設定,還有些小BUG。但怎麽說呢,還是覺得自己盡力了,盡力寫完了,也盡力將故事講得很圓滿了。這篇文對我而言算是……有頭有尾吧。17年我在寒武紀年發表了《將軍急急如律令》,被編輯看中,邀請我簽約入站,一晃已經過去四年。白給的世界觀其實和將軍是一體的,發生在將軍故事的數百年前,甚至有些人物是將軍中人物的先祖。為什麽會說有頭有尾呢,因為毛肚好吃的寫作生涯就在此畫上句點啦。這幾年很多朋友陪我一路走過來,支持我,鼓勵我,甚至養活我,真的無上感激;沒有你們,我一定沒有辦法寫出這麽多字。迄今為止我總創作字數逾700萬,不管我成績如何,至少這個字數已經是我努力創作過的證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