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對二人視若無睹,既沒有往裡面闖,也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他只是站定帥帳門簾外,拱手作揖道:“主上。”
二人這才看清楚來人身穿全黑的鬥篷,臉也被寬大的風帽遮得完全看不見。
“主上在休息,你有幾個腦袋來……”“讓他進來。”守門人的話還未說完,裡頭便傳出赫連恆的聲音。
聞言,那兩人對視一眼後收刀入鞘,默默讓開些,讓黑影直接撩開門簾走了進去。赫連恆剛坐起身,臉上仍有倦色:“宗錦出什麽事了?”
來人正是赫連恆身邊的影子之一,進來後便低聲匯報道:“昨日後半夜,他隨另一人偷偷往南面去了。”
接連著行軍幾日,赫連恆都沒怎麽好好休息,現下正頭疼;聽見影子的話,男人的頭更疼了:“去哪兒了。”
“我一路尾隨,他們過了三十裡後便分道揚鑣,”影子如實道,“他獨自找上了樂正軍的哨兵,進了長生谷。”
“…………”
帥帳裡短暫地沉默了會兒,赫連恆抓起風衣大氅,披在肩頭道:“那你回來做什麽?”
“樂正軍就駐扎在長生谷的入口,再跟著怕是會被發現。”影子說,“他一人恐怕還安全些,那些哨兵並未看出他是赫連的人。”
然而即便影子這麽說,赫連恆的惱怒也都寫在了他緊皺的眉間。
男人忽地站起來,飛快地系腰帶,再將裹進了大氅內的頭髮攏出來:“帶我過去。”
“主上,”影子道,“使不得。”
“……你在命令我?”
“屬下不敢,只是主上,如今是在戰場上,兩軍不知何時就會交戰,主上若離營,出了什麽危險……”“有你二人跟著,我會出危險麽?”“可……”
影子想再勸說幾句,但又找不到更多的道理可說——赫連恆一貫理智,這些道理他未必不懂。
“主上,自從那小倌來府,主上有不少事都做得不同於以往,”影子猶豫片刻,再道,“先前雖沒看出他有何不妥,但現在看來,說他是紅顏禍水也不為過。”
話音未落,男人冷冽的目光射向他。
他低著頭,接著往後說:“影子跟隨主上已有十年,有直言進諫的義務,主上若覺得失言,影子認罰。”
這話卻是將赫連恆說得有些無言以對了。
他自己有什麽變化,他自己再清楚不過。
並非對宗錦有何愛慕之情,只是見他養眼,覺他有趣,因他與尉遲嵐的性子八分相似,才留在了身邊。且越留越是知道宗錦身上有莫大的秘密,越留越是想繼續留著。
若說這是因動心,赫連恆不認同。這更像是種直覺。
不是想要留下他,而是直覺告訴他,不留宗錦在身邊,今後必然會後悔。
現如今聽見宗錦隻身出去冒險,赫連恆煩躁不已,甚至動氣。
片刻後他又漠然冷靜下來:“你說的不無道理,目下我確實不該獨自離營……但宗錦不能出事,你二人去替我將他平安接回來,用什麽法子都可以。”
“我們是要守護主上安全的……”
“不會有人傷得了我,”赫連恆道,“你去便是,這是命令。”
他剛說完,腦海中便浮現宗錦不服輸的臉,再補充一句:“抓回來就可,無論手段。”
“……是。”
——
這幾日岷止城中早就貼了告示,平民一律不得出城,就連專門采山貨維生的農家也不允許。
通往岷止城的道口所設立的關卡,幾乎等於擺設,從設立到如今,隻放行過兩個樂正氏族的小輩。因此,宗錦的出現,就像是在頭頂扎了根大紅綢似的顯眼。
守關兵士一見到這陌生的衣飾,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還不等宗錦走到他們跟前,長槍便遽然打橫了,隔著老遠刺向宗錦。接連而來地還有嚴厲的警告:“什麽人,竟敢擅闖!”
“不是擅闖,不是闖,”宗錦匆匆說著,在槍頭前停住腳,作揖道,“我,我是來投奔在樅阪的親戚的……”
問話人表情沒有絲毫松動:“樅阪哪裡的親戚?”
“啊就是,就是岷止城……”
“你是久隆人?”
面對接連的提問,宗錦心中愈發忐忑:“……正是,正是。”
“岷止城沒有西南出身的人,”那人厲聲道,“都是土生土長的樅阪人……來人,給我拿下!”
“哎,哎?”
“此人形跡可疑,很可能是細作,拿下交由將軍。”
旁邊立刻就有兩個人,迅速上來扣住宗錦的雙手。他竭盡全力才忍住躲閃還擊的衝動,任憑那兩人反剪住他的手臂。他怪聲怪氣地喊了兩句疼,再說:“等等!!等等這位軍爺!!您這可是冤枉我了!!我親戚分明就在岷止城!!”
“那你倒是說說,你親戚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完蛋,他親戚都住在久隆,統統姓尉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