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棄城!!”他大聲吼道,“全體將士棄城!!退往元岑漆三地!!”
他說完,頭也不回地下了城樓,騎上他來時的馬匹,一路狂奔而去。隨即自和泉手中,紅色的信煙嘭的深空,在空中綻放出血色的花。
——
聽見那聲鷹鳴,宗錦便知道成事了。
他按捺不住地站起身,終於離開那巷落往長生谷方向看。起先他還只能聽見輕微的動靜,可往後沒過多久,城外便亮起了火光,且越來越猛烈。
——真沒白瞎他差點被人〇暴!
這下那個什麽和泉,應該是再沒有經歷來找他了,他只須等著輕騎進城,再跟赫連恆匯合便好。按照原定的計劃,赫連恆的人馬分成三波,最多的步兵,負責殲滅外頭的守城營;輜重只須運進城防中便好,再無其他;而赫連恆親率的弓手與輕騎,則在策應後進城,先佔了城再說。
宗錦如此想著,左顧右盼地找著哪兒有高處,想著能從哪裡看看外面的動靜。就在這時,夜空中忽地被紅色的信煙照亮,城內竟突然開始鑼鼓喧天,不少城內的巡防將士冒了出來:“敵襲!!敵襲!!”
他們高聲喝著,原本已進入深夜安寧的岷止城倏地便熱鬧起來。不少平民推開窗戶、打開門,出來看是怎麽回事;當他們看見遙遠的半片天竟被火光照亮,一個個都露出驚恐的神色。
戰事來襲,在外征戰的將士可憐,在邊城的平民更加可憐。
這紅色的信煙定當是早先就在城防中安排好的,該是表達緊急軍情、大事不妙的含義。即便是平民也很懂得這代表了什麽,一個二個就像早已知曉似的,統統往樅阪深處的方向逃,無人往城門處走。
不管怎樣,平民總是無辜的,宗錦沒有虐殺平民的喜好,任憑他們四處逃竄,宗錦也不會多看兩眼。他一心隻想著和赫連匯合,早一瞬也好,盡快脫離現如今的孤立無援。他在人流中佇立了片刻,朝著城門方向走;有一人騎快馬自轉角處突然出現,正朝著他所在的方向前來。
宗錦眼睛一亮——是赫連家的輕騎麽?
但很快他便知道不是了,來的只有一人,並非浩浩蕩蕩的輕騎隊。
隨著雙方距離越來越近,宗錦終於看清楚了。
是樂正麟身邊那個狠人,和泉。
此時再想找地方遮掩,已有些晚了;他甚至都沒來得及挪步,就那麽看似光明正大地與和泉對上視線。
和泉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是你!!”和泉低吼著,馬並未在宗錦身邊停下,而是眼瞧著要從宗錦身邊掠過。宗錦拔腿便想走——他怎麽也沒料到和泉眼力這麽好,這都能看出來他是誰——可他反應雖快,動作卻不夠快。
與樂正麟纏鬥、嘔吐,再到現在,他的力氣削減得厲害,現下只有五成力。
而和泉,哪怕他全盛時,都是他不能小覷的對手。
對方動作如電閃,身子一斜,伸手便摟住了宗錦的腰,霎時間將人從地上抱起,憑著臂力,就將他當成行李似的撈在手裡,繼續奔馳:“你果然是赫連家的人!!!”
“我……”
宗錦才開口,被他收回衣襟間的白玉簪子忽地滑出來,直接摔落,磕成了兩節。
他娘的!!景昭的簪子!!
宗錦頓時掙扎起來,好似想跟和泉同歸於盡似的:“放開老子!!老子是又如何!!你樅阪如今門戶大開,還想掙扎什麽?!!”
和泉怒極:“那便看我能從你嘴裡翹出多少來!!”
“你!!”
二人的對話才隻說了這麽幾句,甚至馬還未能跑完這條街,箭矢破空之聲倏地從他們身後傳來。不是一聲,而是三聲,前後只有毫厘之差,但宗錦能聽出來,是三支箭同時射出。除了赫連恆,天下恐怕無人再有這本事。
他奮力往後看,只見大批人馬奮起追來,領頭的是三支箭矢。
和泉也不是什麽平庸之輩,他耳朵動了動,像是背後長眼似的往側一閃。三支箭貼著他的肩膀飛過,竟沒能傷到他毫分。可無論是和泉,還是宗錦,都聽漏了——不是三聲,是四聲。
一隻短箭稍晚些微地襲來,直插和泉的肩膀。
“唔!……”
短箭比普通的羽箭竟還要凶悍,硬生生擊碎了和泉的肩骨,在他身上開出一個血淋淋的洞。劇烈疼痛之下,和泉無法控制地松了手。宗錦隻覺得下墜感突然而至,自己卻連一絲絲準備都沒有。如若他就這麽摔下去,要斷幾根骨頭不說,後面的騎兵衝過來絕對無法立時停下,他能被戰馬踩成肉泥。
都說戰場上千變萬化,風雲莫測;他宗錦的命運也如是,下一瞬會迎來什麽,他猜也猜不到。
就在他即將墜地時,另一隻手詭異地冒出來,同樣是撈在他的腰上,但卻比和泉要慎重得多。
他沒再被當成行李,手的主人力道很足,將他撈起不說,還撈到了馬背上——可能也算是行李,另一種打包方式的行李。
宗錦奮力揚起頭去看騎馬的人。
毫不意外的,是赫連恆;赫連恆的長弓掛在了馬鞍子上,但他手腕處還綁了什麽東西。
是手弩,閃著寒光的手弩。
剛才那根短箭想必就是從這兒而來,三根羽箭做了掩護,手弩才是真正的殺器。他再奮力往上看,在顛簸的馬背上,他就那麽自找著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