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錦屏息斂聲,指節分明的手緩緩伸出岸沿。下一瞬,他快如閃電,一把抓住了赫連恆的腳踝,牟足了全身的力氣往下拖。
“!”
“主上!”
“主上!!”
兩聲驚叫同時響起,接連而來的是嘩啦的落水聲。
這裡的水不算深,約莫就一個宗錦那麽高,對赫連恆而言,腳踩著河床也還能露出半個頭來。正因如此,宗錦才敢這樣玩鬧,也不怕出什麽意外。
男人沉進去,衣擺與袖子在水中飄搖起來,還有他墨色的長發。
宗錦同樣在水裡,閉著氣也管不住臉上的笑意。
月光照進水中,將二人的身影勾勒出模糊的邊界。
可很快他便意識到不太對勁——男人竟沒有一絲突然落水的慌亂,反而在水下朝他遊了過來。
他記得赫連恆不會水啊?
沒等宗錦逃竄開,男人已經捉住了他的手腕。玉佩就系在上面,在水裡輕若無物地隨二人的動作而晃動。宗錦下意識便要掙扎,想掙脫對方的手;可赫連恆攥得極緊,好似指頭要摁進他的肉裡般,甚至攥得他疼。
——八成是生氣了。
——七尺男兒,這點玩笑都開不起。
宗錦霎時覺得無趣,另隻手抬起來指了指上頭。
男人只是朝他靠近,像是看不見他的手,卻又能看見他;接著,赫連恆便環住了他的腰,比過去那次都更強硬地將他倏地拉進自己的懷抱中。
——不對勁兒,那種不對勁兒的感覺又來了。
水聲在耳邊轟隆隆作響,依稀還有其他人急切叫喊的聲音;還有便是,他自己氣勢洶洶的心跳。
一切聲響都在某個瞬間消失了。
男人捉著他的手,摟著他的腰,一下吻在他的唇上。
“唔……”
他好像發出了點聲音,又好像沒有。可這些都容不得宗錦去細想,他只知道自己的嘴像失守的城池,被男人率軍攻入,不容抗爭。
可這感覺又好熟悉。
他可以喝醉,可以不記得,可以蓄意忘掉;身體卻將這些事記得很清楚,清楚到一旦提及,感受便如山洪海嘯。
意識有片刻的朦朧,待到宗錦在清醒時,他已像不服輸的野獸,在吻裡與赫連恆爭強鬥勝。
窒息感逐漸加重,肺裡的氣已然快用光,就要撐不住了。
可就像冥冥中有人在宗錦耳旁說:誰先撤離,誰便輸得難看。
談及情事,他並不擅長;可爭強鬥狠,無人能勝過他。
宗錦倏然摟住男人的脖頸,像是生怕對方跑了般,愈發凶狠地吻回去。
直到他再扛不住窒息,張嘴吸進一口河水。
“嘩啦——”
在河邊乾著急的,已經下水去救人的,瞬時都停住了動作。兩顆腦袋浮出了水面,一個是赫連恆,一個是摟著赫連恆脖頸不放開的宗錦。
江意率先反應過來,倏地轉過身道:“你們非禮勿視!”
但兵士們可沒他這般講禮義廉恥,一個個眼都看直了,齊口同聲地發出感慨:“噢——!”
宗錦吐出一大口水,喘著粗氣,看著近在咫尺的赫連恆。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但他此刻的感受,也許可以用心猿意馬來形容。
男人同樣氣喘不止,道:“好玩嗎?”
這一句戲謔的質問讓宗錦終於回神,他立刻狂暴掙扎,一下子從赫連恆懷裡鑽了出去;他再深吸口氣,猛地往上遊落荒而逃。
【作者有話說:我有罪,今天也補不上那章了,但!下一章開始要進入掉馬前搖了!】
第七十一章 左丘與北堂
三日後,天都城縱火案的消息便傳遍了呈延國大街小巷;一時間人人都將這作為茶余飯後的談資,更有許多人在議論揣測著縱火案的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答案倒是挺明朗的——除了皇甫,還能是誰?
“三個驛館,燒了倆,還死了幾十個守城的……就皇甫、尉遲和司馬所住的那間沒事,你說能是誰?”
“我聽人說,湖西那邊都放話啦,勢與皇甫不兩立!”
“我看也是皇甫,尉遲家那個新家主,哪有那麽大的膽子……可憐尉遲家也算名門,現在都落敗成何樣了?都跟司馬聯姻嘍!我看久隆和商州,遲早也會歸了司馬。”
“那可不,司馬家那個女人厲害著呢……”
像這樣的閑話,只要上街,在哪兒都能聽見。
一切都在赫連恆的算計之中,估摸著現在,除了皇甫淳之外,各家的家主都在飛鴿傳書,說不準已經開始籌劃合縱大計,要將皇甫除之而後快。
宗錦提著十幾斤豬肉,在軻州的街上慢慢悠悠地往赫連府,邊走邊思索著。
若從長遠來看,這當然是個好開始——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皇甫淳這樣無視皇室,為非作歹,自然在平民眼裡是個十成十的壞人。其實這事並經不起細想,更經不起查實;但真相如何不重要,名譽一旦受損,想再找回來難如登天。
“……哥這幾天是怎麽了,”旁邊同樣提了幾十斤肉的景昭道,“總覺得哥心不在焉的。”
“嗯?你剛說的什麽?”宗錦茫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