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心不在焉的,”景昭說,“我說哥這幾天是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
“從天都城回來,你就一直不對勁兒……”遠處已經能望見赫連府的大門,景昭抬起手,很是吃力地用手背將鬢角的發絲捋到旁邊去,“以前不都是在那個小偏院裡鍛煉麽,這幾天你天不亮就出門;鍛煉完了又主動去幫後廚買菜……”
“我想買菜不行嗎?!”宗錦煩躁地癟癟嘴,斜眼瞪他。
但景昭沒察覺到他那“再多嘴就殺了你”的目光,傻乎乎地繼續說:“可也不止是買菜啊,什麽外出的活計你都攬下了……弄得我也在外頭跑了三天……”
“景昭,你個兔崽子有沒有良知啊?”宗錦憤怒道,“你是陪我出來嗎?你是為了和無香多說幾句話,你以為我不知道呢?!”
藏不住心思的少年立刻紅了臉,別扭地說:“……我沒有,我就是陪哥出來的。”
二人說著已走到了赫連府的門前,但誰也沒有進去的意思,就那麽順著圍牆往側門去了。像是怕宗錦再說出什麽話來,景昭先下手為強,道:“我都覺著哥你才是,成日往外跑,好像躲著赫連君似的……”
那三個字一出來,宗錦便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倏地炸了:“你少胡說八道!!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直接把扔回久隆去要飯?!”
“……你這麽生氣,難道我說中了麽……”
“兔崽子找死是不是!”
景昭拔腿就跑,拎著十幾斤肉還健步如飛。他踏進側門,一溜煙朝著後廚跑;宗錦在後面追,咬牙切齒地叫他的名字。
赫連府裡少有熱鬧,但宗錦來了之後,熱鬧便常來了。
合計有將近四十斤的豬肉擺在了後廚案板上,宗錦手也沒洗,掐著景昭的脖子要殺人;景昭漲紅了臉,咳嗽著一個勁兒地道歉:“我錯了哥!我錯了!我再不亂說了……”
無香正在後廚裡,安排著人將買回來的豬肉過水醃料,再斜眼看角落裡扭打成一團的兩人:“你二人若無事,就再去幫忙買些米,別在廚房裡礙事。”
景昭立刻道:“好,好,無香姐,買哪種?要多少斤?”
“要去你去吧,”宗錦松開他道,“我不去了,睡回籠覺去了。”
“哥你不是喜歡買菜麽……”
“少說兩句憋不死你!”宗錦一邊說,一邊往門外走。
他轉頭轉得慢了些,踏出門檻才扭頭,誰知這一下,倏地便跟人撞上了:“嘶……”
“……宗錦?”那人驚訝了下,隨後便打趣兒起來,“這麽熱情,一見面就撲我懷裡了?”
宗錦揉著鼻尖抬起頭,就看見北堂列笑眯眯的臉。
“去你娘的,別找抽,”他拉著臉,滿眼煩躁道,“還不讓開?”
“行,我給你讓路,”北堂列說著,側身往裡看,就見景昭和無香,“你們誰惹他了?”
景昭:“沒啊,沒有沒有!”
無香挽著袖子正親自洗肉,眼也沒抬道:“你來後廚做什麽。”
“哦,我剛好走到這兒了,順便過來說聲——上回那個牛肉,這回能不能再給我弄點?”
無香淡淡點頭:“好。”
宗錦煩心得很,對他們的閑聊也無興趣,自顧自地便走出了門。結果好巧不巧的,赫連恆就在門外不遠處,正拿著書帛,和身旁一個宗錦眼生的人仿佛在議事。
——咚咚。
他的心突然便亂了節拍。
水下那個綿長而狂放的吻,即刻重現在他腦子裡。
赫連恆也瞧見了他,目光自然而然地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宗錦立時調頭,又鑽進廚房裡:“去哪兒買米,買什麽米,買多少米,快說。”
“還是東街菜市,老甘米坊,一百斤。”無香擦了擦手,從腰間取下荷包,直接交到了景昭手裡,“銀子在這兒。”
約莫是動作太快沒得太多注意,無香青蔥似的手若有若無地碰在景昭手背。少年瞬時間耳根子都紅了,握著荷包別開臉:“嗯,馬上就去……”
後廚開著兩扇門,剛好能穿堂過;宗錦二話沒說,拽住景昭的後衣領便往外走:“別磨蹭,走了!”
裡頭的事,站在外面也能看清楚個大概。
赫連恆站在後廚門不遠處,就看著小倌匆忙離去的背影,許久都沒挪動步子。
“……主上覺得如何?”身邊的家臣道。
男人倏然回過神,輕聲說:“再說清楚些。”
“……”家臣覺著自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可又不好頂撞君上,隻好再重新說過,“就是我們先讓人走水路繞到樅阪後方,最好能先將庫房燒了,斷其糧草;再……”
——
其實莫說是景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宗錦在躲著赫連恆,且還躲得十分徹底——天不亮便出府晨練,天見黑才回府進自個兒的房間,絕不在府裡瞎逛。就連他們那天從斬崖一路回到軻州,宗錦也沒有如往常似的待在赫連恆身邊,而是特意馭馬去了隊列中間,跟景昭一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