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之下,宗錦再顧不上什麽小聲點,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來書房尋地方志的,就這麽將野史雜話全搜出來一本本看標題。
《淳酒一壺山嵐醉》,翻開裡邊是他和皇甫淳正在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尉遲蜜話》,主角竟是他和他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惡鬼》,這本還算正常,講得是尉遲嵐自小到大的事,不少都是杜撰……太多了,宗錦看到一本就往地下扔一本,很快腳邊便就已堆了十幾本。
“赫連恆,好你個赫連恆——”他不禁咬牙切齒地說了句,想要辱罵男人,卻因為太過震驚反而詞窮得罵不出一字半句。
他哪曾想過天下竟還有這麽吃飽了撐著沒事做的文人,寫這話本子來惡心他。
這說不好是赫連恆的陰謀。對,天下氏族想要得天下,民心和名譽是最要緊的;赫連恆說不準收集這些,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宣揚出來,好讓尉遲嵐丟盡顏面。
太髒了,赫連恆的心太髒了!
“畜生,呸,畜生都不如……”“深夜造訪,有何貴乾?”男人的聲音突然出現,驚得宗錦手一抖,手裡一本《戰國豔事錄》砸下去,剛剛好書脊砸在他腳背上。這書還厚重得很,霎時將宗錦砸得倒抽一口氣,跛著腳原地跳了幾下。
他都顧不得自己被赫連恆發現,也顧不得他這深夜闖入多麽不妥;他只顧著發火,朝著赫連恆便是一句:“赫連,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你夜闖我藏書房,卻要指責我麽?”男人這才走進房門現身,淡淡然地打量了一下藏書房遍地的狼藉。
赫連恆穿著深紫的裡衣,肩上披著白色的狐皮大氅,手裡還端著盞油燈。見到地上那些書籍,他也沒有半分驚慌,隻慢慢走向宗錦,說:“來做什麽了?”
“我,我……”宗錦氣到話都說不順溜,“赫連恆你怎麽這麽無恥啊,你還有沒有一點廉恥之心??”
“我做什麽了,讓你這般惱怒?”
“你自己做了什麽好事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宗錦倏地再抽出一本《今夜嵐無眠》,狠狠晃了兩下,晃得書頁直響,“你總不會說你沒看過吧,你不知道這些爛書為什麽會在你府裡?”
“我當然看過,”赫連恆寡著臉說,“你手裡那本,我看過四遍,寫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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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我與尉遲二三事(下)
男人的口吻稀松平常,仿佛他手裡的僅是本再普通不過的詩集而已。
“……你還真有臉說……”宗錦的氣焰都因此弱了些。他低頭翻了翻手裡的那本,一掃便能瞧見紙上的“尉遲”“赫連”“今生今世”之類的字眼。他深深吸氣,怒極反笑,朝赫連恆道:“你看這些胡編亂造的東西,叫旁人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
赫連恆忽地再邁步,一步一頓地朝向宗錦。
赫連恆身上有股難以言喻的強勢,即便他並未動怒,也不出一語威脅,單單是靠近,就能讓宗錦覺得危險。
男人再說:“只要是人,便有七情六欲;只要是人,便有癖好喜惡……我只是看看雜說,有何不可?”
“你別強詞奪理!……”
宗錦不由自主地往後退,渾身上下都不由自主地進入戒備中。可這藏書閣本也不寬敞,容不得他一直後退;“哐”的一聲,小倌的後背便撞了另一個書架。他自己也叫這些聲響驚到,匆匆側目看身後,隨即又轉回來,看著眼前男人:“你這看的是雜說麽,分明是些……”
“是些什麽?”二人站得極近,燭火的光自下而上,映得赫連恆臉色駭人。
“一定要老子直說嗎?”宗錦胸中憋悶著濁氣,說,“全是些尉遲嵐的……就全是些抹黑尉遲嵐的書!”
“抹黑了麽?不如你說說,哪一句是抹黑?”
“哪一句?哪一句都是!!”
赫連恆明明未對他動手,距離雖挨得極近,卻並未碰觸到他。宗錦卻不知為何,絲毫沒想到自己可以躲開些。他低聲吼完這句,垂眼又見封面上那個“嵐”字,隻覺得刺眼得厲害。
他倏地翻開那本書,找著其中一句“尉遲嵐身無寸縷,手拂過赫連之眉目”,亮在赫連恆面前道:“你自己看,這都是些什麽恬不知恥的東西!”
“我看不明白,”男人卻故意惡心他,“不如你念與我聽?”
“你剛才說你看過四遍!”
“是,如今記不得了,眼睛也不好了,自然看不明白了。”
宗錦氣得額上青筋突突跳,將書翻轉回來就要念:“尉遲嵐身、身、身無……老子念什麽念?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般厚顏無恥麽!”
“我不知你在惱怒什麽。”男人說。
“你不知道麽?你看些這種東西……你就是在侮辱尉遲嵐!”
“就算是,”赫連恆說,“那與你又有何乾?你如今是赫連家的人,心中卻還惦記著舊主麽?……還是已經亡故的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