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北,馬蹄聲如浪般,氣勢洶洶地朝他們所在之處撲了過來。
“敵襲……”其中一人飛快反應過來,“是敵襲!!快去稟報辛將軍!!”
他們拔腿就跑,驚恐萬分地奔向長生谷駐地的哨兵崗。樅阪不似軻州,並不產硫磺石,自然也沒有製火藥的技術;樂正家使用的信煙火藥,都是從東廷買來的,價格昂貴數量還少,只有主將手裡才會有足夠的信煙拿來做訊號。像他們這樣的小兵,便只能靠自己的雙腿去傳消息,口口相傳直到傳進主將的耳朵裡。
然而敵人卻絲毫沒有趁夜偷襲的意思,沒等他們跑到陣地,戰鼓便響了。
咚!咚咚!咚咚!
低沉的軍號與戰鼓聲從四面八方襲來,與之一起的還有兵士們的怒吼。
“殺——!!!”
那戰鼓聲滔天,別說是潛伏在長生谷的樂正軍,就連岷止城的北城門都在隱隱震動。
赫連禪站在城樓上觀望,聽著這戰鼓連天,他的心都跟著躁動起來,右手一直握在刀柄上,像是隨時要抽刀指天,帶著人殺出去。戰鼓聲越來越近,遠處漆黑的林地、峽谷中,他仿佛依稀可以看到正在拚命搏殺的兩軍。不消多時,慘叫聲也開始奏樂。
“嘖,”赫連禪忍不住咂舌,“為何不打,堂兄也真是,毫無銳氣。”
旁邊他的親衛提醒道:“主上的意思是要一網打盡……”
“我們現在若是三千人壓上,和袁仁他們包夾過去,這外頭少說六千的樂正軍一樣要死光。”赫連禪耐不住性子,將刀忽地抽出鞘,片刻後又重重壓回去,“聽說都是那個男娼的主意。”
“……”親衛不敢應聲,只能顧左右而言他,“時候差不多了。”
“再有個一炷香,應該足夠。”赫連禪說,“你說說,樂正會不會有什麽秘密通道,能繞過岷止城,自由出入?”
“恐怕是沒有,”親衛道,“若是有,在外面截殺糧草隊的就不該全是步兵了。”
“也是。”
赫連禪點點頭,緊接著叢林間便有三道紅光衝出,直直衝向夜空。
“關城門!!”見到著信煙的瞬間,赫連禪高聲喝道,“弓手就位——”
“是!!!”
粗重的鎖鏈被特製的機簧絞起,轟隆隆的聲音不斷從城牆內部發出,護城河裡的水波動得異常劇烈。影子們留下的重斧已經被人拆了下來,那座城門或者說吊橋,又恢復了活動。現下厚重的橋體慢慢被鎖鏈拉著升起來,將護城河兩岸之間唯一的通路抹消。
另一頭,在長生谷奮戰的樂正軍,被突然而至的大批人馬打得措手不及。
“他奶奶的!盧非不是說援軍會從兩翼來麽?!”樂正辛一邊打鬥,一邊罵道,“他那情報難道是假的?!……孩兒們,給我咬死赫連這些雜碎!!”
“嗷嗚——”
“辛將軍!!左翼扛不住了!!”
“……扛不住也給老子扛!!”
樂正辛怒吼著,手中長刀一揮,直接將衝鋒的馬斬翻在地。騎兵摔下地,九尺高的樂正辛如同巨人般站在他的面前;下一瞬,長刀便從他胸口貫穿,沒有絲毫躲閃的余地。
“……信煙已發!!”樂正辛舉起刀咆哮道,“我軍兩萬將士即刻就會前來馳援!!邊打邊退,勢必給我扛住了!!”
“是!!!”
人,狼,馬,在昏暗的林間打得不可開交。
樂正辛所率的六十幾頭叢林狼,在這種地帶可謂是極強的戰力,圍殺輕騎極其熟練,開戰沒多久便已有不少騎兵死在狼口之下。可戰鼓之聲不減,敵人的嚎叫仍狠;樂正辛一面禦敵,一面隱隱不安——他們的計劃明明滴水不漏,就偏偏是眼前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援軍,將一切節奏都打亂了。
盧非收到的戰報中,明明說赫連親率八千人,剩余一萬二會兵分兩路從側翼翻山,全部是輕騎和步兵。
糧草車是決計無法翻山越嶺的,他們只要將長生谷這個要地守住,赫連恆就是甕中之鱉,只有死路一條。
樅阪與赫連的兵力差得太遠,赫連若是派出六萬人強攻,樅阪統共只有三萬軍士,根本抵擋不了。
但也因為各方勢力的鉗製,赫連不可能將六萬人都派出來;他們又有長生谷這般天然關隘,要守是守得住的。一切會發展到這一步,是因為——盧非想殺了赫連恆。
殺了赫連恆,樂正便無須再龜縮樅阪,至少能接管下禦泉和函州,群雄爭霸中也該有他們樂正的位置。
難不成,盧非反水了?
樂正辛越想越惱怒,殺敵的氣勢比狼群還要凶猛。
然而赫連軍像瘋了似的,不計傷亡,甚至像是已經放棄思考,只顧著擂響戰鼓往前逼近,絲毫不管傷亡。很快,樂正辛便被迫帶著人退入了岷止城下的空地。
“喂——”城樓上忽地有人高聲喊道,“樂正!!頭回想見!!給你來點見面禮!!!”
他下意識回頭,便看見朝他飛來的箭矢。
“放箭——”
——
三道紅光在夜空中綻放,在岑郡駐守的樂正舜心一抖,立刻看向旁邊的盧非:“盧將軍,這可怎麽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