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著顧引舟小手,指腹在他手背上來回摩挲安撫著。
顧引舟緊緊捏住了他的手,平息著呼吸,啞聲道:“……行,我和你去。”
兩人回家途中,走大路,陳家是必經之地,蔣澤楓挑著扁擔,身型頎長,扁擔也未能壓倒他那身散漫的氣場。
陳家門口,陳叔坐在門檻上歇息,看起來也是剛從地裡回來,脖子上搭著塊擦汗的帕子。
“陳叔。”蔣澤楓過去打了聲招呼,給了他一條魚,中途隻字未提陳姑娘,隻問陳謙虎的事兒。
顧引舟在一旁看著呢。
不知為何,提起陳謙虎,陳叔臉色有些不大對勁。
“那臭小子,沒回來呢。”
“哦,叔,這都好些天了,虎子不會出什麽事吧?”
陳叔聽到這話,臉色更是古怪了,但又馬上笑著說:“能有什麽事,他就是個不聽話的,別管他——說起這個,我還想和你說呢,昨個兒有兩個外村人,問起你來著,蔣二,你別不是惹什麽事了。”
村裡人就那麽些,便是平日的賣貨郎,大家都是熟的,外頭來的,大家一眼就認得出。
“外村人?”蔣澤楓沒留意到身後的顧引舟蹙了一下眉。
他問:“說什麽了?”
“問你家住哪呢。”
村裡都會排外,外村人打探消息,大家夥都會警惕些。
閑聊幾句,蔣澤楓就和顧引舟回了家,他們把多的魚放缸裡,晚上打算煮一條吃,顧引舟熟練的拿著刀處理魚鱗,開膛破肚,將魚肉切成一塊一塊的。
傍晚,家家戶戶傳來飯菜香。
到了晚上,蔣澤楓趁著顧引舟去茅房的功夫,出去溜達了一圈。
他剛到陳家附近,便聽到了那邊隱隱約約的吵鬧聲。
“我不嫁,我不嫁!娘,娘,求你了,求你了……”
“你不嫁,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你弟弟死嗎?啊?虎子啊,我的兒啊……”
“好了好了,都別給老子哭了!”
屋內亮著燭火,蔣澤楓蹲在牆角,聽著裡頭一屋子的吵鬧聲,大致是聽了個明白,昨日,陳叔給陳姑娘相了門親事,是鎮上的一戶人家,人家答應給的彩禮不少。
陳謙虎這幾日不見,是在賭坊欠了大筆的銀子,如今人家摁著他不讓走,還威脅說要剁了他手腳,這陳家拿不出那麽多銀子,便想將這陳姑娘嫁了人。
陳姑娘不願,便和他們吵了起來。
“啪”,一道清晰的皮肉碰撞聲響起,光聽這聲音,就知下手有多重。
蔣澤楓撓了撓臉。
“你不嫁也得給我嫁!老子養了你那麽多年,你要看著我陳家斷後是嗎!”
“爹……”女人顫抖著嗓音,一聲聲喊著他爹,聽著甚是可憐。
陳叔平日是疼女兒的,然而到了這關鍵的選擇時刻,卻還是硬著心,陳姑娘他娘勸著她,說鎮上那戶人家有家底,嫁過去不會吃虧。
“娘,你這是要逼死女兒啊!他分明就是個混帳東西,你怎麽能、怎麽能把女兒往火坑裡推呢?!”
燭火的光從窗戶透出來,裡面沒了聲,沉沉的腳步聲離去,陳叔出去了,陳姑娘他娘在勸著陳姑娘,陳姑娘一直在哭,後頭他娘也做飯去了。
蔣澤楓聽著裡頭哭聲漸小,想扒窗戶口看一眼,又覺不合禮數——要被顧引舟知道了,只怕是要多想。
他大晚上跑人家姑娘這兒扒窗戶聽牆角,怎麽看都……
蔣澤楓一個轉頭,看到了身後的身影。
蔣澤楓:“……”
光顧著聽牆角了,完全沒注意身後跟了個小尾巴。
顧引舟站在他後面,往窗戶那頭看了眼,攥著他手腕往屋後走去,蔣澤楓任由他攥著,也不掙扎。
屋後是豬圈,外頭有一棵高高的樹,再往後就是稻田,顧引舟停下了腳步,松開了他的手,兩人面對著面沉默著。
蔣澤楓先出了聲:“哥。”
顧引舟深呼吸了一口氣,腮幫子鼓動:“不老實。”
“我擔心虎子,才想來看看。”蔣澤楓說,“虎子是我唯一的朋友。”
“朋友”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特別真誠。
“你怎麽不想想你哥呢?”顧引舟沉聲說,“你哥心裡頭不是滋味。”
“那我……”蔣澤楓視線下滑,落在他胸口,眸中流露出某種光亮,“給你揉揉?”
顧引舟:“……”
氣氛詭異沉默片刻。
“我覺著不對,虎子出事了。”蔣澤楓若無其事把話題掰回來,“你剛聽著了嗎?”
“那也是陳家的事兒。”顧引舟說,“人都沒和你說什麽,你別管。”
“……哥,我和他一個村的,一起長大的,這事不能不管。”蔣澤楓說得情真意切。
顧引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以前不是經常欺負你嗎?”
蔣澤楓:“……”
入戲太深,忘了這茬。
兩人在這磨磨唧唧半天,蔣澤楓聽見有人來的動靜,拉著顧引舟到了一邊,兩人就看見一道窈窕的身影從他們邊上路過,走上了田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