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言,怎麽了,班主任找你什麽事啊?”
邵言還記得這個女生叫周嘉儀,是他們班的學習委員,她長得很漂亮學習又好,才第一天就讓邵言記住了她的名字,可見她在班上的人氣。
個子小巧玲瓏的女孩,插入兩人中間的氣勢卻強硬霸道,站在兩人之間後首先面向了邵言,背部擋著沈爍,以一種凜然的保護姿態。
邵言被她這略顯誇張的態度驚到的同時,卻也明白了他的欺凌行為並不是無人察覺的,至少這個心思玲瓏的女孩就察覺到了,並且以她的方式保護著沈爍。
邵言想到這就莫名心酸,還有幾分被撞破醜事的尷尬,內心痛罵過去的自己,同時小心翼翼地說:“沒有什麽事,就跟我說讓我不要擔心學習,啊,因為我腦袋受到撞擊後還會疼,不能過度用腦。”
“這樣啊。”周嘉儀點了點頭,神態慢慢恢復了平靜,也好像真是單純關心同學地說:“老師也跟我說了,讓我不用催你作業。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來問我。”
“嗯嗯。”邵言連連點頭。
“咳咳。”周嘉儀大概也後知後覺地感到尷尬了,又轉頭看向沈爍說:“哎,沈爍,你今天第二節大課結束後有時間麽?可以教我一道題麽?”
沈爍說:“可以啊。”
“那好,那我待會來找你。”
三個人中各自心懷鬼胎,奇異的關系和唯一女生的努力協調讓他們在這一小段路中保持著詭異的和諧。終於走到了教室門口,邵言不由松了口氣,同時感覺得身邊的女孩也是相同心情。周嘉儀率先走進教室,馬尾在空中甩了甩,笑著說:“我先進去了,好好上課。”
邵言:“好好。”
邵言忙不迭地走回自己座位,他坐下後不知為何忽然抬起頭,正從旁邊走道走下來的男生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目光驀地一抬,兩人視線在空中交錯。少年漆黑明亮的瞳孔中仿佛沒有一點雜質,連帶著少年人常有的躁動不安都沒有,就像是一波深不見底的清潭,冷清地讓人心悸。邵言眼皮猛地一跳,下意識避開視線低下眼,感覺沈爍冷淡地經過他的旁邊,在後面位置坐了下來。
心虛和愧疚姍姍來遲,邵言摸了摸胸口,壓製住詭異的心跳。
上課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發生,呃,不知道一點沒聽懂老師講的算不算有事發生。趙鄭倒是一直偷偷給他發信息,課間也到他桌子旁玩,一副哥倆好的模樣。邵言就假裝不知道,信息不回,說話敷衍,能不多說就不多說。到了中午,鄭康找他一起吃飯,邵言拒絕了:
“我自己帶了飯,隨便找個地方吃吧。”
趙成那家夥是個沒啥頭腦的,一點也不覺得這個言哥有什麽奇怪。鄭康稍稍上了心,問:“言哥你是不是還頭疼啊?頭疼我們就不吵你了。”
邵言正想找個借口不跟他們交往了,聞言點點頭,說:“對,頭疼,想安靜會。”
聽他這麽說,三個人也沒有繼續打擾他,肩搭著肩一起往外走。他們這種好兄弟一般的情誼,要是沒有校園欺凌這個既定事實,邵言還真挺羨慕也挺願意融入的,可是現在,他隻想盡快跟他們斷絕來往。
學校裡能安靜吃飯的地方只有幾個,邵言孤身一人,人生地不熟,像一隻剛剛出生的雛鳥一樣艱難地在校園裡探索著,他探索著探索著,終於摸索到了一個不怎麽有人的地方,後操場對面假山裡的一個小草坪。
邵言猶如快樂小鳥一樣拂開迎面的樹葉子,正要走到草坪中央——啊,啊,這。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緣分麽?
草坪邊上,面容沈靜的少年坐在地上,手上拿著一袋包裝麵包,旁邊橫放著一瓶水,感受到動靜,這會兒正面無表情地看著邵言這位不速之客。
邵言:“......”
少年頗為沉著地看了看自己腳下的土地,再看看草坪邊上正張口無言的同班同學,果斷地拿起水站了起來,作勢要走。
“等等!”邵言連忙叫住他。
沈爍回過頭,他的目光過於平靜,有種舊社會被壓迫習慣認命了的底層勞動人民的感覺,邵言被他看得渾身難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強撐著說:
“那個,你也不用刻意避開我,我今天不會找你麻煩的。”為了證明自己,他提起手上的便當盒,示好地說:“我也只是想吃飯。”
沈爍依舊神色平靜,沒有被他突兀的“善良”感動到。他冷冷地看了邵言一小會,突然張口道:
“你是不是弄錯了。”
邵言:“啊?”
沈爍好整以暇,甚至還帶著點指導意味地慢騰騰地說:“我並不是不願意和你在同一個地方吃飯——是你自己說,讓我吃飯的時候不要出現在你視線范圍內,會影響你吃飯的心情。”
“你既然這麽說了,現在你過來了,我當然要走了。”
邵言:“......”
啊,對不起,我是個人渣。
少年淚流滿面,為自己逝去的青春,為自己殘忍的過去,也為自己原本道路上就不遠了的鐵窗流淚。
啊不行,我必須克制住,今天的我已經不是昨天的我了。
沈爍說完了話,靜靜地等待著對面少年的暴跳如雷,或許還會有過激的行為,然而他等到的卻是少年平靜心情的深呼吸,和透露著怯意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