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寧倦很不甘心。
陸清則受了傷,現在出宮修養的話,他肯定舍不得讓他再每天進宮為他講學的。
以他的身份,又不能日日跑出宮去找陸清則。
陸清則揉了把往他懷裡蹭的小腦袋,毛茸茸的:“乖,聽話。”
落在頭上的那隻手雖不算寬厚有力,卻溫和而細致,帶著一股柔慈悲憫。
寧倦拒絕不了。
他低落地“嗯”了聲,聲音拖得很低很長,沾滿了失落。
陸清則實在不忍心讓這小孩兒難過,嗓音愈發溫和:“果果,老師回去,是為了給你準備生辰禮物。”
禮物?
寧倦眨巴眨巴眼,距離他的生辰還早啊。
可是一想到陸清則在給他準備禮物,他又感到了一絲安慰,抱著陸清則的一條胳膊,嘰嘰喳喳地跟他說了會兒話。
最後陸清則先抵抗不住困意,呼吸逐漸均勻。
翌日,在小皇帝的萬般不舍中,陸清則生生拖到了傍晚才出的宮。
小家夥不放心,讓長順送陸清則到家,連帶著拎了一堆藥材和補品,滿滿當當地裝了個馬車。
陳小刀早早就等在了宮外,美滋滋地把陸清則接走。
到了陸府,他送走長順,吩咐下人收好宮裡帶出來的東西,才扶著陸清則走進了闊別已久的陸府內院。
進了屋,陳小刀就說起正事:“公子,我按您說的,給范大人的母親請了位更好的大夫,現在范母的病有了好轉,我猜他今晚就會登門造訪。”
“辛苦了,”陸清則欣慰地拍拍陳小刀的肩,“這件事多虧了你,做得很好。”
陳小刀尾巴都要翹上天了,乾勁十足:“我去吩咐廚房煎藥!公子先好好休息會兒。”
陳小刀沒猜錯,晚飯過後,陸清則在書房裡悶著臉喝完一碗苦藥,剛呲牙咧嘴地戴上副痛苦面具,范興言就來陸府拜訪了。
他不慌不忙地換上從宮裡帶出的銀白面具:“去把人請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寧果果:我不允許任何人對老師產生xxoo念頭!
以後:惡徒竟是我自己。
第十四章
范興言此前並未見過陸清則。
去歲風光無限的年輕狀元被下了詔獄時,所有人都覺得他活不過初春了。
沒想到死裡逃生的陸清則依舊選擇擁護正統皇室,為保護幼帝,甚至差點死於賊人刀下。
朝內許多大臣都對陸清則懷有敬重之心,可惜烏雲蓋頂,無人敢言。
范興言早就想結交陸清則,只是苦於老母病重,無暇他顧。
隨著陸府的年輕管家踏入書房,他一眼就看到了陸清則。
這位傳言裡的帝師戴著副銀面具,負手站在窗邊,腰背如竹挺立,窗外的風一掠,單薄清瘦的身形似乎也隨之一晃,抬手抵唇悶咳了幾聲,指尖雪白,露出的唇瓣亦泛著病態的蒼白。
端的是風姿如月,不染凡俗。
范興言心裡一跳,幾乎擔心他就會那樣倒下去,不由自主地跨了一大步,想去扶住他。
陳小刀快了一步,衝上去一把關上窗戶,抱怨道:“公子,你身子不好,不能見風的,我就一會兒沒看住……”
陸清則擺擺手,不太在意,嗓音卻略有喑啞:“悶得慌,呼吸點新鮮空氣。”
說著扭過頭來,微微一笑:“范大人,久仰。”
范興言眼眶忽然一熱,想也沒想,撲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陸清則愣了下:“范大人這是做什麽,快快請起!”
范興言的聲音有些哽咽,硬生生行了一禮,才讓陸清則扶起來,鄭重道:“無論公私,帝師都受得范某一拜。”
陸清則歎了口氣,示意陳小刀去外面守著,帶著范興言坐下來,嗓音溫和:“范大人一片孝心,陸某不過略盡綿薄之力,能幫到忙就心懷甚慰了。”
范興言眼底含淚,搖頭道:“帝師懷瑾握瑜,光風霽月,又有浩然之氣,在如今汙濁朝堂上涅而不緇,范某早就心向往之,此番您於我更是有救命之恩,范某萬死不能報。”
陸清則:“……”
饒是他臉皮再厚,也被誇紅了,好在戴了個面具能遮掩,倉促地咳了下:“范大人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令堂的情況如何了?”
范興言的情緒平複了點,羞赧地擦了擦眼睛:“家母的病情已有好轉,大夫說,不出半月就能下地走路,這一切都多虧您了。”
陸清則眼底露出點笑意:“那就好。”
范興言看著他臉上冰冷的面具,聲音發澀:“您的身體如何了?臉上的傷……”
“沒什麽大礙,多謝范大人關懷。”陸清則摸了摸臉上的面具,“不過這傷在臉上,過於猙獰,為防嚇到旁人,往後只能戴著面具了。”
看他風輕雲淡的,格外豁達坦然的樣子,范興言心中本就澎湃的感激與敬仰又上了一層樓,逮著陸清則又是一頓激動的彩虹屁。
陸清則:“……”
您這不重複的誇人文采,放到現代飯圈一定很受歡迎。
范興言自然不是來光來吹彩虹屁和乾道謝的。
情緒徹底恢復之後,他的臉色凝重了點:“我等外臣至今未能見過小陛下幾面,不知宮中情況如何,敢問范某能否做到什麽?”
陸清則保持微笑聽了半天彩虹屁,見終於進入正題了,略松了口氣,緩緩道:“如今陛下唯有我一人教導,也不能上朝聽政。我想,此次藩王回京,陛下遭刺,正好可以作為一個突破口,若是范大人願意聯合所有禦史一同上諫,想必即使是衛首輔,也攔不住悠悠眾口,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