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得罪衛鶴榮,有風險。
但言官的威力,是連皇帝都受不住的,更何況衛鶴榮本就立身不正。
他略微停頓,范興言立刻會意,面色堅毅:“您放心,范某必不會辜負您的期待!”
陸清則肅然起身,鄭重地朝他行了一禮。
范興言不敢受禮,連忙避開:“這本就是我等的職責,帝師不必如此!您病體未愈,要好好修養才是。”
說完,熱血已經燃了起來,握拳道:“范某現在就回去寫折子!”
熱血范大人不等陸清則說話,飛快回了個禮,轉身就跑了。
守在門外的陳小刀甚至跟不上他的速度。
陳小刀目瞪口呆,納悶地撓撓頭:“公子,這范大人冒冒失失的,能靠譜嗎?”
陸清則眼褶一彎,悠悠笑道:“放心,沒有比他更靠譜的。”
原著裡,范興言的一番孝心打動了馮閣老家的千金,掐算一下時間,馮姑娘應當已經私服見過范興言了……就是原本該馮姑娘暗中施助,被他截了道。
范興言現在只是個小小的禦史,但很快,他的品格與才能會得到馮閣老的賞識,隨即迎娶馮閣老千金,走上坦蕩仕途,話語權越來越重,最後也確實得到了暴君的重用,年紀輕輕便有望入閣。
最重要的是,馮閣老與衛鶴榮有齟齬,看不慣衛鶴榮已久,只是礙於朝野人心渙散,衛黨又勢大,鬱鬱地裝病告假了許久,有機會自然會出手。
而督察院左都禦史秦暉,一直在罵衛鶴榮的一線戰鬥著,不會不出手相助。
直接去找馮閣老或秦暉都是不現實的事,被衛鶴榮發現就是死路一條,將范興言作為突破口,倒是最簡單的。
之前他苦惱怎麽接近范興言時,還是陳小刀無意間點醒的。
正是這隻小小的蝴蝶,連帶著在朝堂上扇起風暴。
有了他們牽頭,寧倦想要上朝、再添幾位老師,就不難了。
這就是陸清則要送給小皇帝的禮物。
范興言說到做到,陸清則在府裡修養了幾日,陳小刀就帶回了打聽到的消息。
以秦暉為首,所有禦史聯名上諫,爭要幼帝入朝聽政,擇大家講學,鬧得沸沸揚揚,而先前告病的馮閣老也回了朝中,不聲不響地站在了幼帝一派。
靖王晚蜀王幾步離京,眼看亂起來,也不嫌事大地插了一手,隱隱也有站在小皇帝一方的意思——他當然看不起小皇帝,但這江山的歸屬權是寧氏皇族的,一個外姓權臣把持朝政,自然也會引起他的不爽,不樂意看衛鶴榮隻手遮天。
皇位暫時是誰的不重要,但必須姓寧。
鬧哄哄的朝堂混戰持續了一個月後,衛鶴榮不得不讓步妥協。
陸清則看戲養傷,偶爾進宮哄哄孩子。
在太醫精心的調養之下,傷勢好得很快,寧倦還特地讓鄭垚找來了不會留疤的藥膏。
這場混戰也沒持續太久,就有了定論。
天氣越來越熱,夏荷初綻,寧倦的生辰也快到了。
陸清則攜著這個好消息進了宮,將這個準備已久的生日禮物送給了寧倦。
出乎意料的,寧倦並不是很高興。
小皇帝不像以往那樣,一見面就撲到陸清則懷裡撒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只要你教我,不想要其他人。”
隱隱帶著股倔氣。
陸清則好笑又好氣,彈了下他的腦袋:“說的什麽話,費老大勁才給你掙來的機會,好好珍惜,不許任性,新的先生都是很有學問的人。”
寧倦被教訓了,悶悶不樂地“哦”了聲。
他往後就要上朝了,那樣的話,見到陸清則的時間就得減少。
等其他先生的講學課程也安排進來,豈不是又要減少了。
陸清則猜出他在想些什麽,指尖點點他的額頭:“我三天兩頭地進宮還不夠?往後你來我府上也不是不行,垮著臉做什麽,我又不是要死了。”
聽到“死”字,寧倦心裡一緊,又想起了那混亂的一夜,陸清則渾身是血,周身縈繞著他永遠忘不掉血氣梅香,睜大眼一把抓緊了陸清則的手,連“呸”了三聲,繃著臉道:“什麽死不死的,老師別亂說!”
陸清則適時轉移話題:“果果,是不是又長高了?”
寧倦一直在暗中跟著鄭垚練騎射武藝,宮裡地盤大的是,夠撲騰的。
大概是營養跟上來了,又在好好鍛煉身體,每次見面,陸清則都覺得寧倦跟春筍似的,又躥高了一小截,不再是幾個月前那隻瘦巴巴的小貓崽。
寧倦驕傲地昂起小腦袋:“高了一寸!”
他暗暗對著陸清則比劃了一下。
老師雖然清瘦,但並不算矮,如果能比老師高小半個頭,那就正好能把老師密不透風地圈在懷裡,下巴還能擱在老師頭上。
一想到這個,就更有長高的動力了!
小皇帝現在每日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量身高。
小孩子就是容易興奮滿足。
陸清則彎了彎眼,摸摸他的腦袋:“明兒就要上朝了,今天就放個假,不講學,去禦花園逛逛,我聽長順說,荷花都開了。”
寧倦對賞花沒興趣,不過陪著陸清則,他自然樂意。
禦花園得到了好好的修整,也不像之前來時那般淒涼了。
荷花池中碧葉傾天,粉荷嬌羞亭立,熏風卷著淡淡的清香拂面而來,不一會兒,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