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陛下鬱悶地躺了下來。
他平時睡得不好,寢殿內點著安息香,味道有些濃鬱,陸清則又離得遠,熟悉的梅香若有若無的,勾著人,安靜地躺了會兒,寧倦忍不住往陸清則那邊蹭了蹭。
旋即額間便點來根冰冷的指尖。
陸清則朦朧地半睜著眼,一指抵著寧倦的腦袋,將他推回去,半夢半醒地充滿警惕:“陛下,過界了啊。”
寧倦不情不願地縮回去,悻悻地看著陸清則的側顏。
臨近中秋,窗外的玉盤越來越圓,皎皎月輝灑進屋內,穿過薄紗床帳,被篩得更為柔和,均勻地抹在陸清則的臉上,兩道長睫安靜地閉合著。
寧倦的呼吸不由得放輕,看陸清則的呼吸逐漸均勻,沉沉地睡了過去。
老師這麽美好,他怎麽可能放他離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倦試探著往那邊挪了挪,低低叫了聲:“懷雪?”
也不知道是因為在寧倦身邊,還是因為點了安息香,陸清則睡得很沉,毫無所覺。
寧倦漠然瞥了眼被用來劃楚河漢界的枕頭,直接忽視,伸手輕輕一帶,熟睡中的陸清則便被帶到了他懷裡。
之前似有似無勾著人的淡淡梅香霎時變得馥鬱。
寧倦暗暗決定,往後把陸清則拐來寢殿時,都得把安息香熄了。
陡然被帶到個火熱的懷抱裡,陸清則不太舒服地掙了兩下,沒能掙開,便怏怏皺著眉,繼續安睡下去,接受現實接受得很快。
寧倦唇角帶著笑,沒忍住在他額角親了下,心滿意足地摟著陸清則闔上眼。
隔日一大清早,陸清則是被熱醒的。
夢裡他好似被人丟在溫水裡煮著,怎麽也逃不出去,陣陣熱意襲來,逼得他從睡夢裡拔了出來。
也不知道放了兩盆冰的寢殿怎麽就那麽熱,陸清則滿頭熱汗地睜開眼,朦朦朧朧地發現,腰間搭著只有力的臂膀。
抬頭一看,便看到少年熟睡中英挺俊美的面容。
陸清則腦子還沒清醒,念頭一個接一個從腦海裡蹦出來:
寧果果一向很聽話。
難道是他昨晚不知不覺滾過來的?
他有時候睡覺是不太老實。
精神和身體沒有同步清醒,陸清則不著邊際地思索了許久,感知逐步恢復後,陡然察覺有哪裡不太對。
薄衾之下,寧倦緊緊摟著他。
寢衣單薄,倆人的身軀便貼得愈近。
所以許多難以掩飾的東西,就毫無阻礙地讓他感受到了。
意識到那是什麽,陸清則原本緩緩清醒了三分的腦子一下又蒙了。
他活像被火舌甜了下似的,猛地掙了掙,寧倦從甜美的睡夢裡被驚醒,警覺地睜開眼,還沒反應過來,陸清則又掙扎了一下,少年頓時蹙著眉頭,按著他的腰,嗓音沙啞:“老師……別亂動。”
陸清則表情空白。
屋內氣氛未明,長順也帶著人到了寢殿外,正準備敲門進去,提醒寧倦該起身更衣上朝了,還沒敲上去,就聽到屋內傳來“咚”的一大聲。
長順心裡一驚,顧不得許多,連忙推開房門衝進去:“怎麽了怎麽了?”
便看到陸清則臉色古怪地坐在床上,衣衫頭髮俱亂,皇帝陛下則衣衫不整地倒在床下,皺著眉坐起身,冷冷瞥來一眼,抓起旁邊的鞋子就丟了過去,嗓音猶帶幾分啞意,語氣不善:“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一瞬間,長順仿佛看到自己的小金碗飛走了。
他想也沒想,嗖地退出去,砰地關上門,板起臉守在門外,禁止其他人靠近。
戰戰兢兢地等了良久,陛下自個兒淨了面出來了,話音淡淡:“去旁邊的暖閣更衣。”
長順:“……”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陛下這是……被陸大人踹下了龍床?
這話是不敢問出口的,猶豫再三,長順還是小小聲道:“陛下,您額頭有些青……要不要塗點藥?”
寧倦:“……”
見寧倦不語,長順不敢再吭聲,默默伺候著寧倦更衣,換上了袞服。
他真的無時無刻都在擔心陛下對陸大人用強啊!
寧倦癱著臉換好袞服,腦子裡還在盤旋陸清則方才對他說的話。
陸清則將他踹下床後,耳根都在發著紅,像是被投了石子的鏡湖,被打破了慣來的從容淡定,漣漪不斷,眼神遊移了許久,才輕咳一聲,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正常現象,我不介意的。”
第二句是:“嗯……果果很健康。”
他坐在地上,看了看陸清則,故作不解:“老師也會這樣嗎?”
一句話讓陸清則耳根的紅又加深了兩分。
陸清則的氣息都不太穩:“自然。”
寧倦的嘴角勾了勾,眼神晦暗不明,只要想想陸清則當時的表現,便有些止不住的心猿意馬。
老師害羞還要強作鎮定的樣子,真是可愛。
他的心情忽然愉快不少,慢條斯理地接過茶水喝了一口:“留著老師,別給駕輦讓他出宮。”
若不是時間不夠……等下朝回來,他還要再逗逗老師。
還未體會過春宵苦短,他竟就有點不想早朝了。
寧倦想得很美好,不過陸清則是長著腿的。
被攔著不給駕輦,他就靠著兩條腿,慢悠悠地晃出了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