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都這麽久了,恐怕就算找到了,也爛得不成樣子了罷。
寧璟掃了眼陸清則極力掩飾的情緒,嘴角嘲諷一勾。
昨晚差點被陸清則騙到了。
若不是對寧倦也懷著些心思,陸清則何須千裡迢迢趕來?有著京中大權和虎符在手,別說當個攝政王,他就是將京中那個小太子踹了,自個兒坐上皇位,都沒人能阻止。
分明是師生,居然還能生出這些心思,真是惡心。
寧璟心裡生出絲淡淡的鄙夷。
既然陸清則心裡也有寧倦,那就比一個單純的頑固愚忠的臣子要好對付多了。
畢竟前者可是被那些俗世愛戀蒙蔽著眼的。
況且陸清則一介文臣,對行軍打仗有什麽了解?
陸清則當做沒看出寧璟無意間露出的幾絲凶光,走出主帳。
小靳正好牽來了馬,不必旁人相扶,他拽住馬韁,輕身一躍,輕雲似的落到馬背上,朝著寧璟略一頷首:“外頭危險,王爺就在營中好生待著吧,先走一步。”
這話比起體貼,更似句警告。
寧璟的眉心跳了跳。
是啊,他差點忘了。
就算陸清則不清楚怎麽打仗,但如今他掌領大權,而他的人在十裡開外,隻帶著幾個心腹在身邊。
陸清則忌憚那兩萬私兵,不敢動他,但同樣的,陸清則乃是帝後,身份特殊,又有皇帝的密旨與虎符在身,不必忌憚他皇室的身份。
所以他也相當於被困在了這營地之中。
寧璟眼神沉沉的,盯著陸清則在擁護之中騎馬遠去的背影,又慢慢望了眼叛軍營地的方向,心裡有了計較。
陸清則是故意說的那句話。
在營地裡巡視了一番後,隊伍便出了主營,小靳跟在旁側,壓低聲音道:“陸大人,您到來後,靖王好似有些沉不住氣了,萬一他勾結叛軍……”
陸清則微微笑了笑:“無妨,你們照常盯著他,不要太緊,也不要太松。”
他的氣度沉靜清潤,聽著他的聲音,情緒也能被撫平不少。
小靳心底的焦慮消了不少,默默一點頭,看陸清則不急不躁的樣子,略微吸了口氣。
陸大人與陛下感情深篤,卻依舊能在這種情況下維持冷靜,他也不能亂了陣腳。
前日裡叛軍才來突襲過一次,今日便比較和平,巡視的路上並未出現什麽意外。
陸清則邊巡視著周遭,邊與小靳交流著叛軍那邊的情況。
寧晟蟄伏多年,能裝成個懦弱無能之輩,而不被人發現絲毫端倪,性格顯然十分謹慎。
蜀中是個易守難攻之地,他只要躲在裡面不出來,大齊軍隊想要拿下蜀中也無比困難,要花費的代價也會極大。
所以就算大齊軍營裡傳出了陛下遭遇不測的消息,皇帝本人也十幾日沒有出現過了,寧晟依舊在試探,不敢即刻出兵。
他在擔心這是寧倦的引蛇出洞之計。
寧晟的過度謹慎也是個麻煩。
不過有了寧璟相助,想必很快就能解決這個麻煩了。
陸清則提著馬韁,漫不經心地想,乾元節後,向蜀中秘密傳遞消息,告知寧晟蜀王被擒的應當就是寧璟了。
寧琮為了唯一存活下來的、千嬌百寵的寶貝兒子安全,咬咬牙自個兒上了京,沒想到兒子聽聞他被抓進宗人府的消息,翻臉就造反了。
打著救爹的旗號,絲毫不顧親爹安危。
真是相當父慈子孝。
陸清則琢磨著打探到的寧晟的消息,陡然察覺到一絲古怪。
寧琮那麽流連花叢,再怎麽不行,也不該子嗣稀薄成那樣。
而且再怎麽說,他也是個富貴王爺,就算在科技不發達的這個時代,把孩子養大的幾率也比尋常人家大得多,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更會精心養護,卻還是接二連三地全死了,怎麽想都有問題。
其實之前他就覺得奇怪了,只不過這是寧琮後宅的事,寧倦也不願讓他多想起寧琮,所以他懶得深思什麽。
現在看來,以寧晟此子如此心狠手辣的做派……不會是他暗中下的手吧?
這個念頭在陸清則腦海裡閃過,便沒有再過多停留。
只是藉由寧晟的做派推論出的一絲可能,沒什麽依據。
繞著營地周遭巡視了一圈後,陸清則又去了趟後方的傷兵營。
傷兵營在黔中的一個寨子外,除了在戰場上受傷的士兵,還有不少是因那場泥石流受傷的。
好在南方已過了最熱的時候,又有徐恕坐鎮,沒有蔓延出疫病。
行軍途中,傷兵營的條件算不上多好,甚是簡陋。
傷兵斷胳膊斷腿的不少,許多疼得翻來覆去睡不著,即使昏睡過去,也低低地痛嚎著,一眼望去,簡直如人間煉獄。
血腥氣與濃重的藥味兒在鼻尖隱隱浮動。
不過除了軍醫之外,竟然還有一些百姓也在幫忙照顧傷兵。
黔中的百姓受戰亂侵擾,朝廷大軍擊退了叛軍,又被寧倦勒令,不得干擾百姓,本地百姓對朝廷軍隊便頗有好感,送來了不少東西。
小靳等人早就習慣了這副場景,隻擔心陸清則會不適,不住地偷看他的狀況。
陸清則的臉色依舊很平靜,沒有被那些血糊糊的場景嚇到,下馬跟著小靳走完了整個傷兵營,又望了眼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