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刀從小吃到大,就沒吃膩過,累了想來隻雞,沮喪了想來隻雞,高興了想來隻雞,閑著沒事也想來隻雞。
非常樸實無華且好滿足。
陸清則好笑地拍了下他的後腦杓:“想吃拿我做什麽借口?趕緊去吧,不然該售光了。”
陳小刀美滋滋地哎了聲,噔噔噔跑到假山後,把方才躲起來的林溪拽了出來:“走,哥哥帶你吃雞去!”
林溪一臉驚恐,瘋狂搖頭。
耐不住陳小刀熱情似火,林溪又不敢出力怕傷著他,一臉絕望地被拖著從陸清則身邊擦過。
陸清則悶悶一笑,想起了他送去漠北的那封信。
史大將軍此仗若是順利,應該也回漠北營地,看到那封信了,他雖沒有明寫,但看到信上所畫的信物,史容風能明白所指何事。
若是史容風有回信,肯定會送到寧倦手上,還得問問寧倦。
翌日,過了早朝時間後,新官上任的陸清則進了宮。
散朝後官員各自回自個兒的官署辦公,路上便遇見不少,見到陸清則的車駕,紛紛上前,隔著馬車向陸清則道賀。
語氣可比從前要熱切多了。
從前小皇帝未嶄露頭角,陸清則也沒有實權,師生二人關系再好,大多數官員也只是不遠不近瞅著,沒有多熱絡。
如今陸清則兼任吏部侍郎,官員的升降任免,考課調動,可都是由吏部來管理的,與他們的前途息息相關——這也是許多官員以前不敢結交陸清則的緣故,事關前途呢,要是得罪了衛鶴榮,一個不高興把他們調任離京,丟去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可怎麽辦。
陸清則坐在馬車之中,平平淡淡地應聲。
簾子被風拂動,車外的人只能見到一角大紅的朝服,包裹著車內人清瘦的身軀。
待馬車行去,後面都是片羨慕的目光。
程文昂也駐足在側,目光複雜地看著那輛馬車。
陸清則徑直去了吏部的官署。
前些年他和寧倦想要安插人手進吏部,衛鶴榮嚴防死守,並未成功,沒想到最後倒是把他給插進來了。
吏部官署裡一片忙碌,見陸清則來了,眾人詭異地對視了一眼,眼底皆有提防之色,乖乖衝陸清則行禮:“陸侍郎。”
這是打入敵人內部了啊。
陸清則心裡感歎一聲,淡淡應聲:“今年京察推行得如何了?將各部列題文書與會核評語交過來。”
眾人心底登時顫了顫,當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這才剛來吏部,就要插手三年一度的京察事務了,這可是關系著升調任免的大事!
他們一時也估摸不清陸清則的意圖,但吏部尚書之下侍郎最大,再不情願也隻得去搬了文書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搬來的文書不止今年的京察記錄,還有往年的,混在一起,密密麻麻的,一眼看過去就頭皮發麻。
陸清則本來也想看看往年的,也不介意,聚精會神地開始翻看,一目十行,看得極快。
等這些文書全部被翻完的時候,已經下午了。
吏部的官員們從陸清則來的時候,屁股下面就跟有針扎似的,怎麽都坐不穩,一直若有若無地窺視著那邊,見陸清則從堆積如山的文書裡抬起了頭,頓時滿頭疑問。
那麽多文書,怎麽可能一早上加半個下午就看完了?
果然把文書調來,只是為了給他們施施壓?
也沒見陸清則提筆記錄什麽。
眾人揣摩著,逐漸從惴惴不安到安心。
陸清則閉了閉眼,在腦海裡整理了一番看過的東西,指尖點了點桌面,慢慢開口道:“負責整理文書的是誰?”
一個中年男子慢慢站了出來:“回大人,是下官。”
“我讓調來今年的考核文書,這裡面卻夾雜了盛元二年的文書,”沒有人來倒茶,陸清則淡定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吏部連文書管理都如此混亂,陛下恐怕會很失望。”
……
那就是個下馬威啊!
中年男子張了張口,不經意間撞上陸清則的目光,登時憋得說不出話。
坐在書案旁的青年十分瘦弱,看上去弱不禁風般。
但面具下的那雙眼,卻淺淺如冰河般,望來的目光裡凝凍著三分冷意。
他莫名頭皮一緊,在這樣的注視之下,狡辯的話到了嘴邊,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這種事當然不可能說自己是故意的,但要說無意的,不就是承認了自己整理卷宗文書不力,導致文書存放混亂麽?!
陸清則垂下眼,又抿了口茶,慢悠悠起身,看也未再看那人一眼,繼續翻看起面前的文書。
整個吏部更靜了。
衛首輔兼任吏部尚書,但閣內事務更要緊,普通官員的升調,也都是下面人整理好了送過去給衛鶴榮過目,平日裡吏部話語權最大的,其實就是吏部侍郎。
到現在,他們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們所熟悉的上一任吏部侍郎張棟已經被錦衣衛帶走,吏部郎中魯威死罪已定,現在只要衛鶴榮不在,陸清則就是吏部最大的官。
這個渾身寫滿了文弱氣息的青年,並不像看起來那麽好欺負的。
陸清則在吏部官署裡待到了散值時,慢悠悠地翻完了自己想看的東西。
至少下面那群現在很聽話了,不敢隨便有什麽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