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看見自己還在陣法裡,沈遂簡直是怒火攻心。
但心念轉變就是一瞬間的事。
看到林淮竹似乎要放棄,沈遂反而覺得必須爬,不能走到一半就停下來,這位可是登頂的男人。
沈遂也顧不上疼,用袖子摸了一把臉上的血,慢騰騰顫巍巍站了起來,然後朝林淮竹伸出一隻手。
林淮竹看著他。
沈遂身後雲破日出,他仿佛背負萬丈虹光,林淮竹眼睛波動了一下,慢慢將手交給他。
沈遂沒多少力氣,但還是咬著牙將林淮竹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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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法內已過了四天四夜,陣外卻不過半個時辰。
靈霄峰的大殿之內,端坐在高位的鶴發老人突然睜眸,矍鑠的雙目閃過精光,“有人爬到六萬階了。”
此言一處,原本安靜的殿內頓時喧鬧起來。
自天玄宗創派以來,能到六萬階的人屈指可數,連五人都不到。
鶴發老人並未理會他們,揮手一抬,一面偌大的銀面鏡子便懸於大殿之上。
鏡面霧氣藹藹,那白霧散去,顯現出陣法中的畫面。
六萬階以上不再是石階,而是光可鑒人的玉階。
鏡中兩個少年互相攙扶,艱難地一階一階往上走。
竟然還是兩個人。
殿內又是一陣騷動。
按理說陣法中不該有結伴而行的情況,不過就算結伴能爬上六萬階也非常人。
等他們爬上第七萬階,殿內已沒人說話,上千年以來還沒人爬到這麽高。
那個白衣少年,掌門應該會收他為徒,另外一位則引起不少長老的注意,各個都起了收徒的心思,怎麽看怎麽滿意。
雖然不如另一外爬的階數多,但已經非常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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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沈遂全然不知道在做什麽,神智混亂無比,被林淮竹扶著只知道不斷重複了上萬次的動作。
每當他走不動時,林淮竹就會激起莫大的意志力,背著沈遂前行。
明明那之前林淮竹連站都站不穩,但沈遂一倒下他也不知從哪裡生出來的力氣。
沈遂不想拖累林淮竹,心裡一邊淌著寬面條淚,一邊咬緊牙關向上爬。
好不容易達到山頂,只差最後一階。
林淮竹已手腳並用地攀上去,然後探下身子,雙手拽著沈遂要拖他上來。
沈遂雙眼迷蒙,最後一階在他眼中仿佛一道天塹,哪怕林淮竹朝他伸出手臂,沈遂仍舊覺得夠不著。
沈遂累到全身脫力,多一步他都上不去,尤其是這一階又這麽高。
正當沈遂猶豫時,林淮竹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當即爬下來,托起沈遂的雙腿往上推。
沈遂隻好硬著頭皮上,不然林淮竹非得跟他在這裡耗下去。
有一個上進的夥伴真他娘的好。
好極了。
沈遂真想謝謝林淮竹全家。
等沈遂艱難萬分翻過那道天塹,掉過頭,撅著屁股反哺林淮竹,將他拉了上來。
爬完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階,沈遂跟林淮竹並肩躺在地上,看著湛藍的天際,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一陣和煦的春風吹來,從頭拂到腳,吹走兩人的疲憊與狼狽。
沈遂霍然睜開眼睛,他的體力已經恢復,衣袍也是整整齊齊,與山門前的自己沒什麽兩樣,仿佛只是做了一場疲倦的夢。
他轉頭看向林淮竹,對方也是如此。
跟林淮竹對視片刻,沈遂同他一塊展顏,隨著那會心一笑,心底所有的抱怨化作春風吹散了。
沈遂抬起手,攥成拳放在林淮竹胸前。
林淮竹會意地跟他的拳頭碰了碰,眸裡帶著笑。
這時走來一個玄天宗弟子,禦劍將他們帶到了靈霄峰的大殿。
大殿之內站著上千個靈霄峰弟子,各大長老按輩分依次坐在殿內各角,中間坐著一位鶴發長須的老者。
他便是玄天宗掌門,也是林淮竹未來的師父道晏仙尊。
帶沈遂來的那弟子恭恭敬敬朝道晏行了一禮,“尊上,人已帶來。”
沈遂與林淮竹站在大殿之中,那弟子說完便退下,隻留他倆受眾人打量。
道晏開口,聲音雖不大,卻清晰地灌入所有人耳中,“石階路漫漫,你們能一階不差地上來很是不易。”
沈遂一聽這話心道,這是在考驗我麽?
當即拱手施了一禮,不卑不亢道:“不敢欺瞞尊上,我並非一階不差,我弟弟斷斷續續背我走了兩萬多階。”
道晏對於沈遂的誠懇倒是沒說什麽,只是問,“你與他是兄弟?”
沈遂:“是。”
“你們兄弟二人扶手相伴,互為助力錯倒是不錯,只是問道之路,終究是一人清修。”道晏頗有深意道:“希望日後你們能明白這個道理。”
沈遂頷首:“多謝尊上教誨。”
林淮竹卻沒回答,掀眸朝那高座看了一眼。
道晏清明的眸子落在林淮竹身上,帶著閱盡千帆的通透與洞察。
林淮竹移開了目光,垂下眼眸,眉目平和。
道晏對林淮竹道:“你可願做我的關門弟子?”
林淮竹倒也不吃驚,只是問,“尊上可否一並收了我兄長為徒?”
這話又引起一番喧鬧,那些等著收沈遂為徒的長老正要開口,道晏抬起一手,大殿頓時安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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