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這個辦法管不管用,單是從這裡到極北至少半月的路程,時間根本不夠。
像是知道沈遂在想什麽,林淮竹急迫地說,“尊上不是找人加固陣法麽?只要他們成功,魔頭就暫時動不了你。”
加固陣法不需沈遂在場,若是能成功他就還有救,若是不成那些人會就地格殺沈遂。
更準確的說是誅殺重九樓,因為失敗意味著沈遂會被奪舍。
秦紅箏就是知道這點,所以才要帶沈遂下峰,作為一個母親她始終相信沈遂終會醒來,所以要保護他的肉身。
所有人心中都抱有一線生機,只有沈遂知道重九樓出世是必然的。
若非如此系統也不會明明白白告訴他,他就有三天的活頭,還要他在這三日內說服林淮竹殺了他。
可即便知道一切都是無用功,沈遂還是願意陪著林淮竹嘗試。
沈遂點頭,虛弱道:“好,那就去極北。”
頓了一下,他蠕動著乾枯的唇瓣艱澀地說,“但若是我在途中魔化,你一定要除掉我。”
林淮竹心臟猛然一縮,仿若被荊棘纏住脖頸,尖銳的刺扎入皮肉,疼痛沿著脈管慢慢爬遍全身。
他呆了很久,然後將臉枕到沈遂肩頭,聲音輕不可聞,“不會的,你一定能撐下去的,因為你喜歡我,你舍不得離開我。”
沈遂難以忍受般地滑動了兩下喉嚨,他啞著嗓音‘嗯’了一聲。
這聲嗯不知是承認他喜歡林淮竹,舍不得離開他,還是自己一定能撐下去。
林淮竹沒問,只是說,“我知道你怕疼,撐不下去也不要緊,你不是說這世上有天道,是它要你離開我麽?沒關系,我會讓它將你還給我”
沈遂隱約覺得林淮竹的話鋒不對,果然聽他道——
“它一日不還我便殺一人,兩日不還那我便殺十人,三日不還那就百人。”
林淮竹聲音低而緩慢,明明沒有絲毫戾氣,卻字字句句都是殺戮。
“我要屠盡天下所有人,我要血成河屍堆山,我要這沒有你的世間變成煉獄。”
聽到這番癲狂瘋魔的話,沈遂心中一驚,“我的死跟旁人無關,你這樣傷害無辜我也回不來。”
林淮竹瞳仁滲出幾縷猩紅,形如惡鬼,“會的,我會讓天道知道它錯了,到時你就能回來了。”
怕林淮竹真這麽做,沈遂急忙勸慰,“你這樣就算我回來了也不會開心。”
踩著別人的屍體談戀愛,這對沈遂來說太超綱了。
他雖不是聖父白蓮花,可也不是反.社會的愉悅犯。
林淮竹沒有說話。
沒多久沈遂感到了一股潮濕,有什麽溫熱的東西砸進他的脖頸。
那滴淚輕得像羽毛,卻重重落進沈遂心中,靈魂都跟著震蕩。
他認識林淮竹十余年,從未見過他流淚。
林淮竹是真的慌了怕了,整個人仿佛染上重疾那般發著顫,指尖都不受控制地痙攣。
沈遂的眼眶有了熱意,但此刻他除了抱住林淮竹也不知還能做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的天邊霞雲萬頃,余暉如被血染過那般。
沈遂跟林淮竹交頸相擁,脖頸的淚幹了,人也平靜下來。
眼看斜陽落山,天光不再,沈遂卻說,“我已經休息夠了,我們趕路罷。”
林淮竹不發一言地坐起來,沉默地將被褥收進荷包。
他還是那個眉目疏朗,面如玉的模樣,但有什麽卻不一樣了,那雙眸如蒙了一層黑霧不見半分光亮。
沈遂不免擔心他的精神狀態,主動伸手牽住林淮竹的手。
看著沈遂面上縱橫交錯的魔斑,林淮竹心中滾著無可抑製的戾氣,但他什麽都沒有說,仰起身輕輕吻了一下沈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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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遂拖著病體晝夜兼程地趕路,哪怕知道撐不到極北,他還是咬牙堅持。
日從東方而出,沿著軌跡向西悄然移去,天光開始變得昏黃。
沈遂坐在林淮竹的劍上,向著殘陽的方向追去。
最後一縷天光將滅的時候,沈遂喉口泛上一股股甜腥,皮下的筋骨遭受凌遲那般,他抿著唇強忍著那股蝕骨之痛。
林淮竹發現沈遂不對勁,掌心凝聚靈力灌入沈遂體內,想幫他壓製魔氣。
沈遂一開口說話,嗓子如在刀尖滾過似的啞得不像話,“不用,我還有體力。”
林淮竹不放心,往沈遂體內注入不少靈力才松開他。
隨著天色暗下去,沈遂身上的魔氣越來越重,他盤腿坐在巨大的劍柄,修習玄天宗的心法。
沈遂滿頭冷汗,被月輝一照仿佛蒙了一層白霜,骨縫似都侵了這股寒意。
任憑體內的魔氣如何翻
騰,沈遂仍咬緊牙關抵禦,口中默念心訣。
忽然耳邊響起一聲冷笑,“看你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這聲音很陌生,應該是體內的重九樓。
他想奪舍沈遂,奈何沈遂意志力堅定竟一時半會兒得不了手。
重九樓話音剛落,沈遂的髒腑頓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一寸寸絞緊。
他的眼白先是爬滿了紅色蛛網,而後猩紅的幾欲滴血,像是要擠爆那般,接著便是耳膜。
見沈遂眼耳口紛紛淌出了血,林淮竹再也顧不上趕路。
隨意停到一處,林淮竹跟沈遂席地而坐,他扶正沈遂的身體,將掌心貼到沈遂背上催動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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