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遂跟林淮竹還沒走到門口,三丈開外便聽到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
四周的風都因為這聲警告勁疾起來,如割喉的利刃拂過他們面頰。
沈遂發現旁邊豎著一道碑,上面寫著兩個字——
止步。
林淮竹卻看也未看,徑直繞過那道碑。
沈遂沒見林淮竹出手,隻感受一絲靈力的波動,碑文硬生生碎成了齏粉。
男人這才抬起頭,透過竹子做的籬笆看向外面那兩個來者不善的青年。
他轉過身,沈遂看到男人右臂空空蕩蕩,竟是斷了一臂。
林淮竹走到竹舍外,嗓音如雲似霧,穿過籬笆縹緲穿入院中,落到男人耳中卻金戈相撞,錚錚震耳。
林淮竹說,“家母雲凌霜,家父林胥堂。”
咣當。
男人手中的魚食掉落,剛探出水面的魚兒聞聲又縮回到荷葉中。
那把劍不是雲階的佩劍,是他為女兒親手鑄造的,取自女兒名字最後一字,喚為霜降。
林淮竹手持霜降,隔著那扇竹門與男人相視而對。
男人雙目閃爍,那裡面有愧色,有懼意,還有一絲解脫。
他合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恢復平靜,嗓音仍舊還有幾分啞,“進來罷。”
竹門打開,沈遂跟林淮竹一塊走了進去。
庭院種植著紫藤,花枝攀在木架上仿佛一道花廊,香氣怡人,隨風而拂。
花架下立著一石桌,上面擺著一壺茶,還有幾樣點心,看起來像是招待客人。
男人溫聲問他們,“茶,還是水?”
沈遂沒想到尋仇的方式會這麽雅致,他沒說話看向林淮竹。
林淮竹既不喝茶,也不喝水,直截了當地問,“當年都有誰?”
男人眸中的悔恨更盛,“當年那事是我對不起你跟你母親。”
林淮竹神色漠然,對他的歉意理也沒理,“你將消息都賣給了誰?”
徐仲年頹唐地坐到石凳上,半晌才艱澀開口,“禍不及家人,可否放過我們的家人?”
聽到這兒沈遂忍不住開口,“你出賣消息時,有沒有跟那些人說禍不及家人?”
這話說的諷刺,徐仲年面色蒼白。
半晌才顫著唇道:“我未曾想過會變成這樣,只是當年小女需要鳳翎救命,只能……”
終究沒說下去,徐仲年長歎一聲,站起來說,“我去拿筆寫下名單。”
沈遂聞言冷聲道:“不用,你就直接說名字罷。”
省得他回屋時會被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殺了,仙俠不少這種套路。
徐仲年隻得啞聲道了一聲好,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垂著眸說,“我早知道會有這麽一日,我也知遠膳將你接走,等你長大回來會找我尋仇。”
從這人嘴裡聽到沈遠膳,沈遂眉頭蹙了蹙。
“其實你不來,我也活不了多久。”徐仲年一口將茶飲盡,他抬起頭解脫般笑了笑。
沈遂忽然覺得不對,上前揮開徐仲年手中的茶杯,一手掐住他頸間的命脈,一手給他診脈。
徐仲年脈象奇亂,還有中毒的跡象。
沈遂剛要喂他解毒丹,就見徐仲年噴出一口血,他面容青白,雙目雙耳皆淌出了血。
沈遂險些當場罵出一句,艸你大爺的。
怎麽仙/武俠中自覺迫不得已的反派都愛來這招,就不能將話說清楚再走?
徐仲年吞了劇毒,普通解毒丹與他現在的情況不管用。
沈遂想割開自己的肉,喂他點血看行不行,林淮竹卻攔住了他。
沈遂急道:“他死了,咱們就不知道仇人都有誰了。”
雖然沈遂隱約記得幾個仇人的名字,但不能從他口中說出來,需要徐仲年這個中間人。
林淮竹冷靜道:“他說了鳳翎,先前誰有鳳翎,誰便是我的仇家。”
這個關鍵信息是徐仲年在愧疚下無意中說出來的,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聽到林淮竹這話,徐仲年雙目大睜,喉間又湧出數口血。
林淮竹冷冷地看著他,眸底像是覆著冰霜,他不帶任何感情地說,“我林家是怎麽滅門的,我也會殺光你一家老小,包括你寵愛的那個小孫子,我會一刀刀凌遲他,直到最後再結束他的命。”
徐仲年喉嚨滾動,額間青筋暴起,他指著林淮竹想要說什麽。
但最後什麽都沒有說出口,徐仲年便氣絕身亡了。
那雙大睜的眼睛含著怨與怒,明顯是死不瞑目的樣子。
看著林淮竹沒有波瀾的面容,沈遂心裡不由打鼓,他這樣一點都不像說笑。
沈遂試探地問,“你不會真要滅他滿門罷?”林淮竹抬眸回視沈遂,“嚇唬他罷了。”
要的就是徐仲年到死也心懷不安。
不得不說林淮竹這招夠毒辣,不過沈遂覺得徐仲年活該。
人已經死了,脈搏也停了,沈遂方才診他腕間的脈時感覺不對,就算徐仲年中毒了,脈象也不該那麽亂。
聯想到徐仲年方才說的,沈遂忽然明白了。
徐仲年應該是得了絕症,估計沒多久的活頭,而中這個時期的林淮竹正在靈霄峰修煉。
估計是沒有絕對的把握,所以他一直沒有下峰找徐仲年報仇,怕打草驚蛇。
等他到了無人能阻的地步,徐仲年早已經病逝,這條線索也就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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