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的月輝從頭頂剝落的房梁灑下,牆角結著蛛網與青灰的霉斑。
下個都城就是無雙城,他倆已經連趕了兩天路,中途一頓正經的飯都沒吃過,都是辟谷丹果腹。
沈遂不嫌破廟條件艱苦,坐在斷壁上從荷包翻出吃食。
林淮竹掃出一片乾淨的地方,拿出被褥鋪在地上。
“別忙活了,湊合一晚得了。”沈遂開口喚他,“上來吃點東西。”
林淮竹抬起眸,看著眉眼含笑的俊朗青年,他面色有一瞬的柔和,然後翻身躍上斷壁,從容不迫地坐到沈遂身旁。
沈遂分給他一些吃食,自己則打開青絲燒的蓋子,對瓶飲了一口酒。
月色皎皎,形似彎弓。
靈霄峰下的林間更吵鬧些,蟲鳴嘶嘶,樹影幢幢,顯得生機盎然。
突然砰的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摔倒。
這異常的聲音驚動了沈遂跟林淮竹,他們轉頭朝聲源處看去。
石像後面的陰影裡有什麽東西動了動,先是一條手臂,接著是蓬亂的頭髮。
倘若這個時候來個恐怖聲效,沈遂會以為自己誤入什麽恐怖片了。
不多時一個人影漸漸從石像走出來,他一身凌亂,泛白的毛發虯結在一起,看不清五官樣貌。
老者赤著雙腳走路搖搖晃晃,直勾勾看著沈遂,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
沈遂一開始沒聽清,直到發覺對方是在看他手中的青絲燒,才知道他說的是酒。
這個老者雖然邋裡邋遢,但沈遂跟林淮竹進來時都沒有察覺這人的氣息,說明老者不是尋常人。
沈遂心中隱約有一個猜測,開口問那老者,“你是要酒麽?”
說著他站起來要下去,林淮竹卻摁住他,“小心,這人不簡單。”
“沒事,我有分寸。”沈遂從斷壁上下來,朝這個來歷不明的老者走去。
還未靠近,他便聞到一股濃鬱的酒味以及臭味,沈遂倒也不嫌棄將手中的酒壺遞過去。
對方飛快伸出手搶過青絲燒,然後抱著酒壺縮到角落。
他雖出手快,但沈遂還是看清了,這人右手與常人不同有六個手指。
沈遂欣喜若狂,這人果然是林淮竹的外公,雲階。
當初雲階誤算愛女的命格,以為她早已經身死魂滅,那之後一夜白頭,驟生心魔,至此便瘋瘋癲癲不知所蹤。
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實際不然,只不過他再也不是那個聞名九州的神道劍仙。
雲階少年時,他的樣貌比手中的劍還要出名,白衣勝雪,眉做山河,目若星辰,郎豔獨絕,世間無二。
林淮竹既有雲階的容貌,又有雲階的天賦,祖孫倆像極了。
不過林淮竹最後的修為境界比雲階更高。
比一路順遂的雲階,林淮竹則要坎坷許多,這也造就他如今的性子與日後的成就。
要不是沈遂看過,真沒辦法想象眼前的糟老頭年輕時居然是林淮竹這個長相。
這是不是間接說明,林淮竹老了……
沈遂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忍不住又多看了雲階兩眼。
窩在角落的老者毛發糊了一臉,仰頭拚命往嘴裡灌酒,他手指痙攣,神志不清,這個模樣活脫脫酒精重度癮者。
這個時候的雲階應該是沒過去的記憶,只是一個嗜酒如命的瘋癲老頭,旁人攻擊他,他甚至都不知還手。
雲階跟林淮竹相遇也提前了。
見沈遂一直盯著老者看,林淮竹走了過來。
沈遂故意壓低聲音對林淮竹道:“這老頭確實不簡單,不知是敵是友,我去試探試探他。”
林淮竹難得反駁沈遂,“還是算了,他既沒主動出手,我們不搭理他便好,倘若他真是衝我們來的總會自露馬腳。”
若是平時沈遂覺得林淮竹這話很對,不管來者什麽目的,以不變應萬變是最好的法子。
但這人可是林淮竹的外祖父。
沈遂不能明說,只能暗中幫他們相認。
“你說的對。”沈遂頷首表示讚同,接著話鋒一轉,“那我不明著來,委婉的試探一下他。”
見沈遂執意如此,林淮竹沒再勸,只是說,“我來試探罷。”
沈遂想了想提議,“不如我們裝作比劍,看他有沒有反應?”
林淮竹的佩劍霜降便是雲階留給他的,不知道這劍能不能喚醒雲階的神智。
不等林淮竹回答,沈遂召出自己的處暑,提著劍朝林淮竹揮來。
林淮竹隻好拿霜降來擋。
一紅一銀,兩道劍光立刻交織在一起。
沈遂留意著角落的雲階,對方抱著酒壺正在舔最後一滴酒。
直至酒壺再也榨不出一滴,雲階才將酒壺一扔,倒頭便睡,看都沒有看他倆一眼。
見這招不管用,沈遂隻得放棄,給林淮竹使了個眼色,對方收回劍招。
裡雲階某日突然恢復記憶,便去藥王谷找自己的老友,然後從對方口中得知自己還有一個外孫,便偷偷潛入靈霄峰去林淮竹房中看他。
當時林淮竹修為已經很高了,很快便發現斂著自己氣息的雲階。
兩人在夜裡打了一架。
見雲階也會業障獄火,林淮竹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
第二晚雲階又去找到,借著交手這個機會,他將雲家其他功法都教給了林淮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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