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懋深吸了口氣,消化完這一條,又問:“那女子呢,是誰?”
歸問山:“這個我不能太確定,只是懷疑是當初伺候馮貴妃的宮女,叫呂梅芝的。宮中遴選宮女,各項都有規矩,身高就是其中一條,肯定不能太矮,但有些宮女進宮時年紀尚小,看不大出來日後能長多少,這呂梅芝幾乎沒怎麽長個,是宮女裡最矮的,日常會受些嘲笑,而且在九年前,就是邊關戰事起的那一年,她崴了腳,行動經常不便,忍著不說,堅持著上差,被人譏笑了很久……”
他說了幾個特點,都與蘇懋驗骨結果相符。
“……她也是七年前失蹤的,失蹤時剛好二十歲,還有一點我感覺有點敏感,不知道於案子來說重不重要,宮女呂梅芝性子有些孤僻,在宮中並無好友,但她有個乾娘姓周,現在五公主身邊當差。”
蘇懋脫口而出:“周嬤嬤?”
歸問山頓了一下:“是她,原來蘇內侍認識。”
蘇懋並不認識,只是才問話寧娘子不久,寧娘子吐槽說周嬤嬤管的嚴,讓她佔不著便宜。
五公主今年才十八,七年前十一,且因一直是空中小透明,看不出有做這件事的動機,周嬤嬤就未必了,宮裡人心隔肚皮,誰知道誰是誰的人?
他問:“乾女兒失蹤,周嬤嬤就沒反應?”
“有,”歸問山道,“說是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見人就問,很久之後才接受現實,到了現在,還會為呂梅芝上香。”
太子:“太監屠路和宮女呂梅芝,可曾交往甚密,可曾有隱密消息?”
歸問山搖頭:“並無。屠路面相有點凶,並不平易近人,呂梅芝孤僻,不愛與人來往,小人查找過往記錄時,未發現二人有牽扯。”
並無牽扯,卻死在同一日,被埋在一個坑裡……
會不會是為主子辦事途中撞上了?
剛好剛才和太子聊到了西域商圖,蘇懋道:“難道他們兩個是在奉別人的命令,在尋找西域商圖?這圖在宮中?”
如果是這樣的話……
好像可以解釋兩個骸骨的傷?
蘇懋一邊回想一邊道:“坑裡的男性屍骨,後腦曾遭到過重擊,觀其點狀發射蛛網的特點,像是重物擊打,比如石塊,他的鼻子,側臉,也有細碎傷痕,肋骨上也有斷裂;女子小腿骨斷裂明顯,傷處平滑,應是銳器所致,看起來像刀或者劍砍傷,但傷成那個樣子,下半身骨骼保存仍然完好,沒丟哪一塊,也就是說當時肌肉還是部分連著的,她沒有做處理,而是之後跟男性死在了一處,還被埋在同一個坑裡……”
“我在想,傷處細碎繁多,像是多次傷害造成,會不會是此二人爭搶什麽東西,動了手,兩敗俱傷仍然不甘心,最後一起死了?”
歸問山怔了一下:“那本案,豈不是不存在凶手?”
蘇懋搖了搖頭:“目前線索並不明確,這只是一個猜測方向,不一定對,能解釋所有,就比如,如果此二人兩敗俱傷而死,那埋他們的人是誰?這個人可曾看到二人爭鬥,又為什麽不言不語,直接埋了人?”
怎麽看都有點心虛的樣子,莫不是中間也動了手?或者,知悉這二人爭搶的東西,為了保密?
太子道:“可要去問問五公主?”
蘇懋知道太子有意幫忙,當即點頭,笑出小虎牙:“要的!謝謝殿下!”
太子頜首,叫歸問山退下,換了身衣服,帶蘇懋出了奉和宮。
不過路上,他還是提醒蘇懋:“五公主在宮中一直聲名不顯,也從未和誰走得近,是以到了適婚年齡,才如此緊迫。”
蘇懋明白,就和之前自己想的一樣,五公主在宮裡是個小透明,沒必要動機,也沒足夠本領去爭搶這個東西,如果真的是抱上了哪位皇子或宮妃的大腿,她不可能直到現在才被看見,以這樣的姿態選駙馬。
這世道,女子婚嫁何等重要,平民尚且要提前很久為女兒相看,何況皇家?有親娘的公主,早早就為女兒選定了方向,男女雙方互有暗示,唯有五公主,拖到十八還沒人管,看看這駙馬人選都是什麽人,光安恪侯家這對兄弟,就足夠惡心人的了。
“我知道,我就想問問那位周嬤嬤,”蘇懋想著自己一個太監身份,也不合適見五公主,“五公主那邊,殿下幫幫忙唄?”
太子:“倒是會使喚孤。”
他嘴裡說著不情願的話,實則沒有推脫,到了地方,自己一個人去見了五公主,蘇懋則衝一同被留下來的周嬤嬤笑了下:“嬤嬤是五公主身邊的老人,是一直在這裡伺候麽?”
周嬤嬤身材微胖,生著一張圓圓的臉,看起來有幾分可親:“那倒不是,老奴是五年前派過來的。”
蘇懋微微笑著,話音也很親切:“我觀嬤嬤身寬體胖,想來五公主脾氣很好,不難伺候了。”
周嬤嬤:“五公主溫柔端惠,從不苛待下人,不瞞蘇內侍,老奴日子的確過得不錯。”
“我聽聞周嬤嬤曾收了個乾女兒,”蘇懋道,“可是空中寂寞?”
周嬤嬤便歎了口氣:“老奴沒福氣,那孩子啊,去了。”
蘇懋:“去了?”
“是啊,突然就失蹤了,不見人死不見屍,”周嬤嬤閉了閉眼,“你也是內侍,當知道這宮人若是失蹤,大概率是去了哪裡,老奴也沒法子,隻當是沒這個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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