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你將自己的感情投注在他身上而已。”
“可神明,是要做所有生命的大家長——沒有人,能夠給神明這樣的機會,讓神明軟弱。”
池旒仰了仰下頷,目光冰冷,看向池翊音時的眼睛裡並沒有任何悔意或軟弱,只有貫徹到底的理智分析。
“他的意識,剛剛從你的力量裡蘇醒了過來,降臨於此。”
提到池翊音提前所做的布局,並且能夠突破小世界的封鎖,借由秦氏黃鼠婆入侵小世界的時機趁機搭車,讓他的意識進入小世界,池旒的俊容上才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帶著讚賞。
“這一局,是他贏了。”
池旒對自己的失敗承認得坦蕩利落,絲毫沒有被池翊音贏過的惱怒。
她微微後撤,讓開了通往電梯的路,抬手示意時彬彬有禮如紳士。
“沒想到,我連小怪物這些年變化的小愛好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竟然會是個小說家。他卻,對我了如指掌,甚至連我所有的反應和行動都預料到了。”
池旒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你可以帶他離開。放心,我既然輸了,那就開始下一局,不會中途做什麽手腳。”
黎司君背對著池旒,逆光而立,在深沉的剪影高大如山,卻融身入深不可測的黑暗,堅定向池翊音走去。
池翊音在抽離了自己的意識之後,身軀就歪倒在架勢座椅上,他修長的手指下壓著幾張信封,腳邊還殘留著骷髏化作的灰燼,身邊乾屍圍繞。
但他歪著頭的模樣,卻像是乖乖睡去的孩子,竟然有幾分乖巧。
黎司君手撐著車門,垂眼注視良久,用目光描摹著他的眉眼,每一眼都是疼惜。
池旒說的有一句話沒有錯,他會心疼他的音音,是因為偏愛,將本來就不多的所有柔軟,盡數給了他的音音,不想讓他受一丁點傷害,想要讓他躲進自己的羽翼,庇護之下安然悠閑。
可更深的愛意,克制住了他那樣做的衝動。
他愛上的是無腳鳥,一生都在飛翔,被捆綁了翅膀等於死亡。
既然他愛的是他飛翔時的光輝,又怎麽能將天空剝奪?
他所能做的……只是將更磅礴遼闊的宇宙和天空,展示給他的音音。
任由飛翔。
至於其他那些死亡的玩家,黎司君確實毫不在意。
無人如他的音音,堅定純粹,耀眼如永恆燃燒的火焰。
神明,也並不是從最開始就偏愛一個靈魂的啊……只是八千年漫長的失望,消耗掉了他所有的期待和柔軟。
到最後,能排除萬難走向他的靈魂,同樣走進了他的心臟。
黎司君良久注視著池翊音,本來冰冷肅殺的眼眸慢慢柔軟,融化成水,唇邊帶著笑意。
他彎下腰,小心翼翼的將池翊音抱進懷中,穩穩的打橫抱起。
黎司君注意到了池翊音手掌下壓著的信封,他掃了一眼車內殘留的骸骨,就知道剛剛都發生了什麽。
池旒面對著黎司君冰冷看過來的視線,卻隻攤了攤手,表示這個鍋自己不背。
“池翊音在利用他自己,在他的棋局上,他自己也是其中一枚棋子,將自己利用到了極致。通過秦氏黃鼠婆,他本不應該清醒的意識獲得了短暫的獨立。”
池旒低低笑出了聲:“你指責我對池翊音的利用過於無情,可這個小怪物啊,他對他自己的利用,可比任何人都來得狠厲徹底。”
“在他昏迷之前,就已經提前預料到了這一切,並且提前布局。”
池旒微笑看向黎司君,悠閑的挑釁:“說不定,就連你的反應,都被他算計其中。你以為他愛你,實際上,他隻把你當做好用的工具。”
“我很好奇,在他的棋盤上,究竟有什麽是不被利用的……一個,連自己都毫不猶豫利用的怪物,真的懂得如何愛人嗎?”
池旒嘴上說著好奇,唇角的笑意卻一直沒有下去過。
她看向黎司君的眼睛裡滿是惡意的期待,她很清楚,黎司君會知道這只是她又一次的挑撥離間,但是那又怎樣?
懷疑的種子,只要種下去,就一定會有一天,破土發芽。
尤其是面對著池翊音這樣永遠自由,永遠無法被誰掌控禁錮的存在。
池旒只需要黎司君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就已經贏了。
但是黎司君卻腳步沉穩走向電梯,連停頓都沒有。
他走得平穩,沒有讓懷中的池翊音顛簸一點,讓自己的小信徒可以靠在他堅實寬闊的胸膛上,沉沉睡去。
只是在與池旒擦肩而過時,黎司君側眸,瞥了她一眼。
“池旒,你這一生,可知道愛是什麽?”
“音音不會,沒關系,我來教他……有我在這裡,我會永遠愛他,直到世界毀滅。”
神明向信徒,鄭重許諾的永遠,與世界同生共死。
當池翊音死亡時,神明將擁抱著他唯一所愛的小信徒,與他一起,墜入死亡。
代價是整個世界暗無天日的毀滅。
池旒呼吸一滯,目光沉沉的注視著黎司君修長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門後。
停車場裡,只剩下她一人。
她站在滿地殘骸中,黑暗從四面八方聚攏,將她吞沒。
強大的力量在靈魂中湧動,池旒的意識在小世界內不斷擴張,佔領,將本就脆弱不全的小世界佔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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