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老師的保護,因為有更高大的肩膀為她擋去風雨,所以她不必在痛苦中成長,尚未長大就已經被磨礪成仇恨的劍。
甘思眼神頹然,已經在回顧自己短暫卻糟糕的一生了。
聽到池晚晚的問題他也沒細想,隨口就說:“池哥是我同伴,類似於你和林雲雨那種。”
雖然是臨時的。
——池翊音也沒有把他看得那麽重。
可就是這隨口一句,卻像是順著貓咪順了毛一樣。
前一秒還氣勢驚人的池晚晚,現在卻羞怯乖巧的站在原地,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是錯覺。
“那……”
池晚晚抿了抿唇,猶豫一下才輕聲道:“請你幫我向池教授說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吵鬧他的睡眠的。希望他能夠一夜好眠。”
說著,池晚晚向後緩緩退了一步。
寢室大門砰然關閉。
嚇得已經頹了的甘思一個激靈,但在抬頭時卻失去了池晚晚的蹤跡,視野裡只有大門。
以及恢復了正常的走廊。
剛剛困住他的血泊還有慘叫聲,以及從寢室門縫裡流淌出來的血液,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白熾燈刺眼。
甘思恍惚了一下,然後試探性的輕輕上前,想要推開寢室門看一眼……
“甘思!”
池翊音的呼喊聲忽然從樓下傳來:“還活著嗎?”
甘思就像是做壞事被抓包的孩子一樣,趕忙心虛的背過手,假咳了一聲才穩住狂跳的心臟。
“哦……哦!托您老的洪福,活著呢!腿腳都在,還能給池爺鞍前馬後!!”
一樓的池翊音:“…………”
“這人受什麽刺激了,感覺他好像瘋了?”
池翊音向旁邊的馬玉澤古怪卻真心實意道:“他大概不頂用了,這裡還得靠我們自己。”
但話是如此說,池翊音在無法踏足樓上的情況下,也沒有什麽可以挑選的余地,即便嫌棄甘思,也只能讓他暫時充當自己的眼睛,讓他大聲的將樓上的情況報給自己。
隻憑提到的一個名字就能把自己救回來……甘思不知道池翊音與池晚晚之間發生過什麽,於是簡單粗暴的將池翊音歸類為天榜神秘大佬,不敢怠慢的執行命令。
但甘思再次推開林雲雨的寢室門後,看到的卻是一間空蕩蕩寢室。
像是阿姨剛來打掃過一樣,空氣中還彌漫著雨水的潮氣,與新刮大白的味道。
不論是之前的陽光,血跡,屍體……還是池晚晚和林雲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甘思隻覺得自己背後發冷。
這意味著,只要對方想,她可以以任何姿態出現在任何地方,趁自己不注意偷襲自己,可自己卻無法傷害對方。
——人怎麽能傷害空氣?
對空氣揮幾拳,或是炸了空氣,會對空氣有什麽傷害嗎?
與自己不在同一層面的東西,無法被傷害和跟蹤……
甘思抖了抖,像是想到了什麽,又連忙去推下一扇寢室門。
一推門,原本在密閉空間裡發酵的味道就衝了出來,差點讓甘思一個仰倒昏厥過去。
他惡心得乾嘔了好幾次,但當他眼眶紅紅的看向寢室內時,還是大吃了一驚。
“池哥……”
甘思下意識的低聲喃喃,然後才艱難的大聲道:“這些女生,這些住在宿舍樓的女生……”
“全死了。”
池翊音聞言一愣,與身邊的馬玉澤對望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與戒備。
馬玉澤能夠感受到校園裡有鬼,但這裡並不是她的地盤,況且暴雨下得太大,衝刷掉了所有能被當做證據的東西,包括氣味。
她並不清楚這裡到底有多少鬼。
有可能是一個,也有可能……
所有人都是鬼。
而樓上的甘思在呆愣片刻後,才繼續一扇扇推開寢室門,然後顫抖著聲音道:“所有人都死了,但並不是今天死的,看起來像是死在火災中。”
“所有的屍體都變成了焦炭,我分辨不出來她們的具體身份,我……”
甘思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即便他在遊戲場多年,但他畢竟還保留著幾分自己身為人的模樣,沒有變成茹毛飲血的野獸,也有良知與對同類的哀傷憐惜。
在他看來,這些大學還沒有畢業的學生還處於應該被保護的年紀,可以做很多事,卻絕不應該是變成一團黑炭與床鋪牆壁粘連,分都分不開的樣子。
再鐵石心腸的人,只要還是人,就不會對大面積的死亡無動於衷。
那每一間寢室內都變成了一團漆黑,尚且殘留著燃燒之後的氣味,與血腥氣和霉菌的味道混合,刺鼻而令人幾欲流淚。
甘思扶著門框的手甚至在顫抖。
但他仍舊保持了身為玩家該有的理智,努力克制自己翻湧上來的情緒,繼續一間間寢室推開查看過去。
像是在絕望中試圖尋找一點可能的無力,卻最終所有期盼都落空。
整個樓層,甚至整棟樓從上到下,只有林雲雨那間早已經沒有人居住的寢室,依舊保持著乾淨整潔,牆壁雪白。
其他所有寢室,都變成了黑黢黢的一團。
甚至分辨不出哪部分是床,哪部分是人的骨骼焦炭。
甘思眼睛赤紅,邊大聲向池翊音說明情況,邊任由眼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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