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副本之前,他就看過有關於這個副本的資料。
只不過紙質資料上的幾筆概述,與親眼看到真正發生的一幕,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那個在全寢室死亡的事件中,死亡得最為慘烈的女生。
林雲雨。
本來調查組懷疑過她是否是凶手,但當她的屍體被一塊塊找到並拚湊起來時,再也沒有人懷疑過她。
而甘思此時的絕望與恐懼,卻不再來源於迅速變化的宿舍樓局勢,而是因為他對於這個副本的了解。
曾經有玩家盯死林雲雨,認為這個女生絕對與副本通關任務的主線有關,但是最後,卻反而被調查組認為是凶手,徹底失去離開副本的資格。
可他連留在副本裡成為NPC的資格都沒有。
嚴格來講,他變成了副本裡的道具。
——他的屍體和林雲雨一樣,被分解之後塞在了學校的各個角落裡。即便是他的搭檔,也至今沒有拚全他的屍體。
林雲雨的名字,因此而留在了甘思的腦海中。
他只是沒想到,池晚晚和林雲雨竟然關系好到這種份上,竟然連死去的頭顱也要抱著一起睡,這就是他之前並不了解的女孩子之間的友誼嗎?
等等!
甘思驚愕看向池晚晚,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這不是林雲雨的寢室嗎?全寢室死亡的那個?
那池晚晚為什麽會在這裡?
但池晚晚顯然並不準備留給甘思更多的思考時間。
她歪了歪頭,抱著小熊笑得甜美。
“你想要和我聊天嗎?”
她問:“我們來聊聊,有關於我的一切……你們曾經好奇和討論的事情,我都願意告訴你們。而代價。”
池晚晚笑了一下,眉眼間都洋溢著輕快笑意,全然沒有了之前在池翊音和馬玉澤眼中的痛苦絕望。
或者,就像是終於獲得了解脫的重症病人,可以從痛苦的折磨中抽離出來,沒有了皮囊只剩下靈魂,再也不會因沉重的壓力和痛苦而崩潰哭泣。
“放心吧老師,不需要代價。”
她開心的笑道:“談論我,不就是你們所有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嗎?”
有那麽一瞬間,甘思破口大罵的心都有了,想說他根本就沒說她什麽,去找那些真正說過她壞話的人去啊!
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自己的身份是校工,並且一直因為這棟宿舍樓需要修理的配電箱而在這附近工作,如果這個身份真正存在於副本中,那很有可能是校工聽到了什麽,也跟著毫不在意的談論。
……那可真是不無辜。
尤其是甘思終於聽到了除自己之外的其他聲音,只不過是從旁邊寢室門內傳來的哭喊大叫,尖利得足以掀開天花板。
卻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然後,大片大片的鮮血順著門縫滲透出來,在走廊的地面上形成了一大片血泊,安靜的倒映出整個世界的模樣。
被顛倒的真實,再一次被顛倒過來。
漫不經心談論的黑與白被再次歸位,所有不被在乎的傷害都成為了真實的傷害,笑嘻嘻的玩笑變成了深重的仇恨。
而在那血泊之中……
甘思看到了一張人臉。
另外一個女孩的身影始終站在池晚晚的身後,雙手環抱著她,就像池晚晚抱著小熊玩偶,珍而重之,想要在疾風驟雨的風暴中也將朋友護在懷中的珍惜。
那女孩動作輕柔,回望向甘思的視線卻極冷,令他打了個冷戰猛然回神。
但當他重新抬頭看去時,那個女孩又從池晚晚身後消失了。
依舊是那顆腐爛的頭顱,在冰冷的看著他。
而池晚晚的笑容依舊,不知是對此並不知情,還是早已經習慣。
甘思沉默了幾秒,亂成一團毛線的思維無法捋順出能夠活著離開,甚至通關的方法。
他就像是考場上絕望的考生,明明都已經複習,自認為準備充分,卻依舊在開考鈴聲響起之後,亂糟糟的腦海中所能記住的只剩下無用的東西,一頁頁閃過的都是之前看過的資料片段,卻無法利用這些東西解開眼前的難題困境。
他頹然的耷拉下肩膀,從未有一刻這麽渴望過一個同伴。
如果池翊音能上樓,能幫他……池翊音在向他說遇險就盡量堅持到天亮時,他還對此嗤之以鼻,覺得池翊音說的是無用的廢話,自己肯定不會落到那樣的地步。
但現在……
甘思歎了口氣:“聊天就算了吧,我嘴巴笨,也對別人的事情並不關心,不想知道別人怎樣怎樣……只是,能把臉給我留下嗎?”
他誠懇的道:“我希望就算我死了,池翊音也能找到我,並且把我的屍體帶回去,而不是被塞在校園的某個角落裡……要是你不同意的話,那最起碼在把我分屍之後,不要把我放進馬桶裡。”
“有點臭,我不太喜歡和屎待在一起。”
甘思是認真在說遺言,但是在聽到池翊音的名字之後,池晚晚卻愣在了原地。
甚至高高懸掛在寢室裡的那顆早已經腐爛的頭顱,也轉過視線看了過來。
“你認識池教授?”
池晚晚聲音輕輕的問道:“你和他……你是池教授的什麽人?”
在這一刻,她好像重新變成了在池翊音眼前時的乖巧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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