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反覆交織回蕩,赤紅火舌舔舐世界,逃無可逃的死亡。
可徐力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抗。
斧頭從他手中脫落,發出沉重聲響。
而他抬手,緩緩將雨披摘下,露出自己的臉。
徐力眼神複雜的遙遙看向池晚晚,卻對已經燒灼到自己腳邊的火焰視而不見。
“我知道你,你是池晚晚。”
林雲雨保護王鶯,而池晚晚,保護林雲雨。
這個世界以罪惡之名從池晚晚身邊奪走了林雲雨,那池晚晚,就成為“神”,以罪惡審判這個世界。
徐力無力的垂下頭,像是絕望而痛苦的罪人,主動走進火焰中的十字架,願意為自己的所有過錯贖罪。
“如果那個時候,我發現王鶯的異常,更多上心就好了,如果我多問一句,如果在那一天,我堅持送她回寢室就好了。”
徐力失神落魄的低聲喃喃:“如果做出了不同的選擇,是不是……她就不會出事,最後就不會變成那樣。”
站在池晚晚面前的徐力像是迷茫的孩子,沒有了在紅鳥面前的危險陰沉,更不是遊戲場裡那個掌握黑市的暗中之人。
他只是個,做錯了事並且無法彌補的人。
失去了所愛的一切,連帶著世界都坍塌下去,再無所戀。
繼續活著的每分每秒,都只有痛苦和仇恨充斥胸臆,每一次呼吸都好像帶著血腥的氣味,那是來自靈魂的絕望嘶吼。
徐力低聲喃喃著,身體慢慢向下滑,跪倒在血泊與火焰中。
火焰包裹了他。
可詭異的是,火焰卻連他的一丁點發絲衣角也沒有傷到,更像是在燒灼他身下的血泊。
那是他砍死之人的鮮血。
池晚晚看到了這一幕,她皺起了眉,短暫思考後恍然大悟:“我見過你。”
“你已經離開了火焰,你被判定為無罪。可你又回來了,回到我們的世界。”
池晚晚平靜的問:“為什麽?”
為什麽……
徐力緩緩笑了:“因為這個世界。”
“有她。”
……
“十二年一輪回這件事你知道吧?”
甘思向池翊音道:“今年是遊戲場第十二年,所有高級別玩家私底下都在說,今年不好過,是大災之年,會有劇烈變動。熬不過去,可能一直以來遊戲場的一切都會有恐怖的變化,熬過去,也許就是新世界。”
“我對此持保留態度。不過有一件事是真的。”
甘思聳了聳肩,道:“第十二年梅雨季的【青汌學樓】,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是一切毀滅之前最後升起的幻景,可以讓你進入足夠深的地方,看到副本和遊戲場的真相。”
“這就是這一次我們組隊進入【青汌學樓】的原因,因為它很有可能是現實投影進了遊戲場,將當年所有的真相沒有任何改動的呈現在我們面前。”
“所以池哥,如果你想要下任何結論,必須要先考慮一件事。”
甘思的表情嚴肅,半倚在辦公桌上低下頭,湊近池翊音壓低了聲音道:“你的結論,是否有邏輯在本來的事件中也行得通?”
池翊音靜靜注視著近在咫尺的甘思,然後微笑著伸出一根手指,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其他人靠近的厭惡,將對方推開來。
“抱歉,你汙染我的空氣了。以及。”
池翊音垂眸,看向自己的筆記本。
所有他剛剛寫上去的字跡,都清晰的依舊留在紙上。
而他也還活得好好的,並沒有任何被反噬的跡象。
甘思並不知道池翊音是覺醒者,但池翊音卻覺得,甘思最不清楚的一件事,是——
群體的惡意,會被擴散到何種程度。
一個人行走在人群中會覺得害怕,那兩個人結伴呢?三個人四個人,甚至一個小團體呢?
人會有種自己獲得了力量和支持的錯覺,變得傲慢,危險,並且自大。
他們會覺得只要自己人數夠多,就沒人能把他們怎麽樣,整條街都是他們的地盤和兄弟,無論他們做什麽,都可以被寬容。
如果一人做壞事會覺得忐忑,那幾十人做同一件事呢?
他們的罪惡感會被稀釋,甚至會自我原諒。
他們會覺得——你看,並不是我一個人在做這種事,大家都是一樣的,甚至我比另外那些人還要善良很多。
所以我沒有錯,我甚至還是個好人。
為什麽?
因為我不是最壞的,所以就應該被原諒。
可犯罪,從來不是最壞的才是錯,其他就是善啊……
池翊音垂眸看著自己親手寫下的字句,心中歎息。
他來得太晚了,沒有在鹿川大學出事的時候在這裡,沒有及時阻止那場悲劇發生。
群體的狂歡,最後讓這個相對於密閉的校園,成為了罪惡滋生成長的溫床,信息繭房使得所有的過錯都被逐漸正常化,取代了人們認知中正常的底線。
一步步後退,一步步墮落。
最後所有人都身處地獄。
無論是加害者,更或者是受害者。
池翊音修長的手指劃過微凹的字跡,卻慢慢有另外一重直覺浮上心頭,讓他皺了皺眉,抬眸看向甘思。
“你的情報是哪裡買的?”
“或者說,你們所有組隊的人,情報是從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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