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池翊音發生了變化之後,她們忽然可以觸碰並傷害那些石像鬼,甚至可以不用借助於林雲雨,就能撕開小巷離開。
當池翊音覺醒,一切世界都在他眼前變得不同起來,清晰而遼闊。
於是力量的限制蕩然無存。
在馬玉澤的力量影響之下,那些石像鬼從活著的怪物變成了水泥雕塑,被定格在猙獰一面。
然後,水泥雕塑緩緩融化。
像是一具藏匿著屍體的石膏像。
當外殼被打碎,一直被隱藏在石膏像之中的屍體,終於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那一具具摔倒在地的……正是那些年輕時就死亡的女工們。
卻又不僅於此。
除了女工們,還有更多的工人,車夫,尋常的市民,生活在底層的人們……
他們或許只是因為恰好住在河的旁邊,就被“惡魔上身”,成了那副猙獰可怖的模樣。
皮膚赤紅,五官扭曲歪斜,面部猙獰緊皺,枯瘦到只剩下皮包骨的手臂雞爪一樣縮在身前。
任誰看,都會對這樣的形象產生不適。
但在池翊音最初做出的分析之下,其他人卻知道,這些死去的人們並不是因為惡魔,而僅僅是因為汙染。
是權貴們奪走了他們生存下去的權利,還連他們死後的名聲都要奪走。
被掠奪到什麽都不曾剩下的人們。
池翊音垂眸歎息,隨即就讓京茶的兔子們帶上了這些屍體,一起去見酒館中的人們。
因為已經決心與湯珈城撕破臉,所以池翊音不再有所考量和計劃,而是直接讓京茶幫助酒館,擊退了那些圍在酒館外的治安官們。
然後當著酒館眾人的面,將哀嚎求饒的治安官們,一個個扔進湍急的河水中。
這樣的舉動贏得了酒館中人的掌聲,也讓他們更加認同池翊音等人。
有了信任的基礎之後,池翊音就將自己的來意表明。
聚集在酒館裡的,多是失去過重要家人朋友們的人,當他們看到池翊音帶來的屍體時,驚愕到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但他們卻聽到池翊音對他們說,那些被教堂燒死的“惡魔”,根本不是什麽惡魔,全都是因為那該死的工廠。
嚴重危害健康的汙染,一天近乎二十個小時全年無休的高強度工作,貴族們永遠不會滿意的效率和壓榨。
他們愛著的那些人,死於這樣的原因之下。
酒館中一部分人最初還無法接受,但是池翊音擺在他們面前的屍體,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當池翊音想讓誰信任他時,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
酒館的人們也是如此。
即便是早已經胡子頭髮灰白的酒館老板,率領這些人的老人,也被酒館中悲戚的痛哭聲所感染,不斷抬手擦拭著眼淚。
失去親人愛人的創口不會愈合,失去的痛苦會伴隨人的一生,無法和解。
只能用遺忘做借口,逃避著讓大腦欺騙自己,乞求不要讓自己崩潰。
可當真切的痛苦重新出現,曾經的所有感受都會卷土重來,再一次的吞沒人們。
酒館中的人們抱著屍體痛哭,即便是壯碩彪悍的大漢,也哭得滿臉是淚水,孩子一般不知所措。
整個酒館都沉浸在這樣的哭聲中。
池翊音卻找到了酒館老板,向這位頭髮灰白的老人深深躬身。
老人站在吧台後面,他看著池翊音的所做,嘴唇抖了抖,卻最終什麽都沒說,只在池翊音直起身後,與他雙目直視。
“您應該已經猜到我的來意了,尊敬的先生。”
池翊音鄭重道:“一直以來,您都帶領著酒館裡這些在心理上無家可歸的人們,讓他們找到新的希望。可以說,如果不是您,他們早已經渾噩度日甚至死亡,絕不會有如今的精神。我敬重您的付出。”
“但是,老先生,世界變了。”
他平靜道:“如果始終以曾經的思想去看待這個世界,是危險的,只會任由危險逼近卻不自知。一成不變,注定會被這個世界吞噬。任何人都是這樣,包括您與我。”
“而現在,就是那個再不作出改變,就會死亡的時刻。”
池翊音指向那些石像鬼,問老人:“您的親人和朋友在死亡,所有您愛著和熟悉的人們,在被貴族們掠奪去所有的生命和價值,您看到了,這就是他們對您做的。”
“即便你們的親人死亡,他們也不會放過亡者,或者你們。無論死亡還是繼續活著,那些人都會拚命從你們身上榨取利益,死亡後也變成“保護”城市的石像鬼,將你們所深愛的人,變成了可怖的怪物。”
“——這難道是你們想要的嗎?”
池翊音的詰問鏗鏘有力。
原本抱著屍體嚎哭的人們,一個接一個慢慢抬起頭,赤紅著雙眼看向池翊音。
他們在無法克制的顫抖,被謊言背後的黑暗所恐嚇,卻沒有恐懼。
只有憤怒。
就應該憤怒!
“不能!不可以讓那些貴族老爺們對我們做這種事。”
有人淚流滿面。
“我們明明什麽都沒做錯,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們?為什麽連死後都不肯放過我們?”
“從早到晚不眠不休的工作,惡劣難聞的工作環境,二十個小時的工作時長,可僅僅以半塊黑麵包做酬勞……我們吃不飽,甚至無法養活我們的家人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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