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情況下,顧雲生居然還能笑出來,道一句:“驚鴻,見到我和你母親,怎麽還坐在這裡?就算你不能像你哥哥那樣跟在我們身後侍奉,起碼也要打個招呼吧。”
顧驚鴻的眼裡幾乎要冒出火來,咬著牙,一字一頓道:“就憑你也配?!”
“驚鴻。”
預思聖女開口了,她嗓音柔柔,溫潤好聽,整個人與顧雲生貼的緊緊的,好似一對神仙眷侶。
她實在太溫柔了,就連生氣時,都是不溫不火的樣子,嗔怒道:“怎麽跟你父親說話的,還不快點給你父親道歉。”
父親。
顧驚鴻低下頭,眼裡的憤怒迅速消退,取代的是一片空洞的死寂。
他的心臟抽痛,不停地問著同一句話:
為什麽……
“為什麽?”
顧驚鴻聽見司南問出了這麽一句。
他茫然地抬頭,看見攬著自己的司南,正一臉怒意,問著自己不敢問,也不能問的問題。
“我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麽?”
“你這麽輕易就原諒了他,那你這麽多年受的苦算什麽,顧驚鴻這麽多年跟你一起遭的罪,都算什麽呢?!”
“顧驚鴻從小就跟你在貧民窟受苦,他一個小孩子,活在那種地方,想賺一瓶營養液,都要和那些成年的雇傭兵一起,跟星獸搏命!”
“除了苦難,你什麽都沒給過他,現在他好不容易過得好一些了,你又要在他已經千瘡百孔的心臟上再撒一把鹽!”
“你有把他放在心上嗎?!”
面對司南的質問,預思聖女仍是那副溫柔如水的樣子,溫聲道:“我自己的兒子,我當然會疼,我這樣,才是對他好。”
“我原諒雲生,不僅我能得到我想要的幸福,驚鴻也不必再頂著顧家私生子的身份過活,他能擁有最好的資源,吃好的,穿好的,再也不用被人欺負。”
“這樣還不夠好嗎?”
司南一臉不可置信:“你覺得驚鴻他在意的是這些?”
聽到這裡,憋了一晚上的顧驚鴻終於堅持不住了,把頭埋在司南的肩窩,無聲地落淚,哽咽道:“哥,不要再說了,別問了,別問了……”
司南心裡酸澀,拍著他單薄的脊背:“好,哥不問了,別難過,哥不問了……”
可他不問,不代表有人不會繼續挑釁。
顧雲生嘖嘖道:“司少爺,這是我們顧家的家事,你為什麽要插嘴?當著在場這麽多人的面,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你,是以什麽身份,什麽立場,來替我兒子,質問他的母親?”
幾個名詞被他咬的很重,故意強調似的。
“我知道你喜歡我兒顧羅,但顧羅已經清楚的拒絕了你很多次,你為什麽就是執迷不悟呢?”
“以你的資質,和身份,是不可能與顧羅在一起的。”
“別說顧羅看不上你,就算他看上了,我也不會同意,因為你不配。”
“就算你是北辰,就算你製作了精神藥劑,你也不配。”
“山雞終究是山雞,就算它抓到一條肥美的蟲子,它也是山雞,怎麽會飛上枝頭,變成鳳凰呢?”
顧雲生說到這裡,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故作驚訝,拔高音量道:“對了,我記得今天的名流舞會,並沒有邀請司家才是,以司約的身份都不夠資格進來這裡,你是怎麽進來的?”
“我看過邀請名單,裡面好像並沒有你的名字……”
“難道……你是偷偷進來的?!”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嘈雜的議論聲,許多貴族男女湊到一塊,滿臉鄙夷地看著司南。
“我就說,他是怎麽進來的,我還納悶,現在無組織的藥劑師的身份都這麽高了,一個人能低一整個家族,原來是偷偷進來的!”
“真不要臉啊,為了纏著顧羅,居然還用這種下作的手段!”
“一個外人,還要插手人家的家事,也不對著鏡子照照自己是個什麽東西,該不會是想做顧家的少主夫人想瘋了吧!”
“你看他那窮酸樣,就算成了爆發戶,也融不進來。”
“噓,你小聲點,你不想要精神藥劑了?”
“一瓶藥劑算什麽,多花點錢,很容易就買到了。”
不遠處,一直面容陰鬱的顧羅,像是突然來了精神,目光炯炯地盯著司南,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被戳中心事的羞腦。
他心裡不可遏止的生出一絲期盼,希望父親說的都是真的,司南真的對自己念念不忘,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地使出手段,就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
司南靜靜地聽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嘲諷,心裡卻很平靜。
這就是帝國的上流社會。
這就是帝國的貴族。
怪不得淵北繼位的時候,會選擇一路殺出來,就憑這些人恩將仇報的嘴臉,司南都能想象,他們是怎麽欺辱童年並不幸福的淵北。
樹上長出了病枝,就應該把它修剪掉……
司南拍拍顧驚鴻的脊背,示意他從自己肩上下來,自己則是緩緩起身,面對面前站著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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