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那張輕薄的畫紙被他無聲攥緊。
“嘎吱——”
緊閉的紅木門終究還是被推開,陸雪擁絲毫沒有闖入旁人屋室的心虛,坐在案幾前翻弄著每一張都被仔細描摹勾勒的畫。
作畫人的技藝怕是宮中畫師都難以企及,每一幅畫,陸雪擁只須隨意瞥上一眼,腦海中瞬間便能浮現起往日塵封的種種。
十歲那年,他與應有時在東宮栽下那顆柳樹;
十二歲那年,與父親吵架,除夕夜宴一個人跑到冷宮偷偷哭;
十五歲那年,他與顧飲冰在天上人間初見,把酒言歡間引為知己;
十六歲那年,他偷偷去豫州接阿姐回家,與樓鶴在城門前狹路相逢;
去年冬日,大雪伴隨著重病纏身一起襲來,他披著雪白鶴氅坐在廊下,安靜凝望庭院中的阿姐與別枝驚鵲一齊堆雪人打雪仗;
今年春日,他從病榻上下來,將齊長明一劍了結;
最後一幅的筆鋒與前面顯然不是同一人,疏狂鋒利,隨心所欲至極。
像是應我聞親筆。
背景是皇宮的碧瓦朱牆,兩個孩童模樣的小家夥隔著一條一拳寬的門縫蹲坐在地上,門外的孩童穿著白衣,手探進門縫中,手中像是握著一塊糕點,門內的孩童衣袍華貴,鼓著圓潤的臉頰轉過頭去,耳垂微紅。
陸雪擁眉頭擰起,隻覺得陌生又熟悉。
畫中人是誰?莫不是應我聞不小心弄混了放進去的?
陸雪擁一邊沉思,一邊將翻亂的宣紙重新疊放整齊,只是他驟然瞧見這些畫卷,心緒過於複雜,心不在焉之下手背忽而觸碰到案幾左邊的一個檀木盒子。
這是什麽?是否也會和自己有什麽乾系?
是與不是,一探便知。
指尖挑開鎖扣,陸雪擁打開盒子的瞬間,門口忽而傳來應我聞焦急的聲音,“別打開!”
然而為時已晚,陸雪擁已然打開了盒子。
數根大小不一的玉器整齊排列在墊著金色錦帛的檀木盒子裡。
空氣驟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陸雪擁被陸恆與陸驚春保護得太好,自小除了詩書禮樂騎馬射箭,其余的東西他從來不會花上半分心思去了解。
宛如一捧被人私藏在這風流京城裡唯一潔白的雪。
他面色冷淡又帶著一絲疑惑,白皙無瑕的右手隨意挑了一根大小適中的握住,一時之間竟讓人分辨不出美人的手與掌中之物哪個才是真正的白玉。
“這是什麽?”他的嗓音帶著純粹的疑惑,琥珀色的眼珠澄澈乾淨。
應我聞放下手中盛著桂花糖丸的托盤,喉結微動,深色眼瞳被濃霧籠罩,直勾勾盯著那隻握住玉器的手,叫人看不透情緒,“不過是普通的玉器罷了。”
“是嗎。”陸雪擁面無表情的握住那冰涼圓潤的玉,時不時上下把玩。
應我聞的眼睛幾乎要黏在他手上。
陸雪擁內力不俗,甚至能感受到男人逐漸沉重的氣息。
他不禁心中古怪,這麽緊張這些玉器?
男人失控般緊盯的視線,就像餓昏了頭的野狗盯上了散發著香氣的肉骨頭,恨不得馬上咬上去。
他面無表情地望著野狗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最終緊挨著他坐下。
陸雪擁隻覺得自己被高大的野獸攏住,而野獸發燙的肚皮正死死貼住他。
“為何不拿那根最大的?”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沙啞。
陸雪擁:?
他只是隨手拿的而已。
於是陸雪擁放回手中那根,重新拿起那根最大的,他用指腹摩挲片刻,並未覺得這兩根除了大小以外有任何不同。
只是委實太大,沉甸甸的,他一隻手竟握不住。
應我聞始終注視著他的神情,見他皺眉,便壓抑著粗重的呼吸問道:“不喜歡?”
“談不上喜與不喜,此物雖品質上乘,乃玉中極品,卻形狀古怪毫無美感。”陸雪擁一本正經道:“可惜了這麽一塊稀世的玉種。”
“哈哈哈……”應我聞不知為何,驀然狂笑不止,“陸小雪,你可真是個妙人。”
他包裹住陸雪擁把玩玉器的手,帶動著那隻手一起上下滑動,“想不想知道這玉是用來做什麽的?”
陸雪擁注視著應我聞的手,忽而覺得這個動作有些眼熟。
沉思片刻,那雙琥珀色的瞳眸微縮,陸雪擁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晶瑩小巧的耳垂紅得如同熟透了的李子。
他記得方才在那本無名書冊,隨意瞥見的就是這般場景。
那哪裡是什麽玉器,那分明就是……
“應我聞,你當真是……”他冷著臉,話未說盡,眼尾已然因為羞恥而泛起紅意。
“我當真是怎麽?”應我聞順勢摟住他的腰,瞥了眼案幾上明顯被翻動過的那一遝宣紙,眸色微黯,唇瓣貼住他白嫩的脖頸,“我當真是和你方才所握的一樣大,想不想玩一玩?”
“應我聞!”陸雪擁何時聽過這樣的渾話?臉上已然有了怒色,想要甩開男人站起身,卻被死死禁錮在懷裡。
應我聞隨意將那根玉器丟進盒子裡,玉器相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小雪說得對,那玉器終究只是個仿品,自然不討你的喜歡。”應我聞攥住他的手緩緩挪到炙熱的正品上,低喘一聲,“心肝,玩一玩它好不好?它一定會討你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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