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陸雪擁一如既往瞧不慣應我聞這個唯我獨尊的頑劣分子,但他顯然更憎惡另外二人。
兩者取其輕,他於是敷衍道:“你說得對。”
“雪擁。”應有時隱隱含怒,斯文的面容上陰沉轉瞬即逝,“你怎可和宣王一般胡鬧?他要的可是你弟弟的命。”
“我只有一個姐姐,殿下莫不是記錯了。”陸雪擁冷聲回答,果斷將江上柳從相府摘除。
重生之事玄之又玄,先前陸雪擁並不願意對江上柳輕舉妄動。
但那日應我聞捅了江上柳那麽多刀都沒遭天譴,他也不必顧忌天道會察覺什麽了。
應有時眉頭緊鎖,還未說什麽,忽而傳來一聲高喝:“陛下駕到——”
遠處聖駕浩浩蕩蕩往保和殿走來。
陸雪擁瞥了眼殿前的日晷,巳時已至,已然是殿試的時辰了。
眾人見禮時,梁帝一眼瞧見了跪在人群中過分顯眼的陸雪擁。
“可是陸家的小子?”梁帝問。
陸雪擁撩起衣擺,往前跪行幾步,“臣陸雪擁叩見陛下。”
即便跪地俯首面朝天子,少年眉目依舊清冷而淡然,寵辱不驚,和拜一座不曾信仰的佛像並無任何區別。
“雖未及冠,風骨峭峻已然不輸陸卿。”梁帝面露讚賞,“當年陸相的文章,滿朝文武皆自愧不如,就是不知,你可否延續你父親的美談。”
“陛下謬讚。”陸雪擁淡聲道。
眾人跟隨帝王進殿,陸雪擁抬眼望向莊嚴肅穆的殿門,眸中顯露鋒芒。
前世他曾失去的東西,今生定要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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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的考卷還未遞到禦案前,主考官的面色就變得有些不對勁。
“張愛卿,可有什麽不妥?”
主考官遲疑道:“啟稟陛下,有兩位貢生的治國策竟寫得一字不差,只是剛糊了名諱,臣不知是究竟是誰。”
此話一出,滿庭嘩然。
從來只有考官受賄透題,還從未聽說過,陛下當場命題竟也能寫得一字不差。
“呈上來讓朕看看。”
梁帝翻開卷冊,兩張一模一樣的考卷竟還是挨在一起,也就是說兩個考生一前一後入座。
其中一張字跡清雋又帶著一絲克制的輕狂,每一處筆鋒都鋒利得如同可入喉而不見血的匕首。
梁帝徑直扯下封條,陸雪擁三個大字毫不意外映入眼簾。
第009章 除非你讓我咬一下
而下面那張考卷,字跡雖工整,相較之下卻是毫無棱角,缺少書生該有的風骨。
梁帝瞥了眼名字,江上柳。
這就有趣了,誰不知江上柳是陸雪擁收養的義弟?
這份一模一樣的時策論,足以讓人明白,這二人之間的情誼不過虛有其表。
到底是有人名為收養實為利用,還是有人忘恩負義?
若是後者……
梁帝眸中閃過一抹深思,倒是未嘗不可利用一番。
他垂眼掃過高台之下淡然佇立的白衣少年,心中暗暗可
可惜,此等光風霽月容華絕世的少年郎偏偏是陸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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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柳是哪一位?”梁帝沉聲道。
一青衣少年忙上前行禮:“江上柳叩見陛下。”
“你的時策論,可是親筆所寫?”
聖上驟然發問質疑,江上柳像是強忍著委屈,脊背挺得筆直,“自然都是學生親筆所寫。”
“是麽?”梁帝似笑非笑,“那為何和陸雪擁的一字不差?”
江上柳猛地抬起頭,愕然望向身後一臉冷漠的陸雪擁,“兄長,你為何要這般對我?”
陸雪擁蹙眉望他,正想說什麽,腦後的發絲忽而被人扯住。
他扭頭便撞見應我聞不知何時早已從座位上起身,正一臉好奇地盯著他的頭髮
陸雪擁冷聲道:“宣王殿下,何意?”
應我聞認真道:“我看看你腦袋後面是不是長了眼睛。”
陸雪擁坐在江上柳前面的位置,若是要作弊,除非後面長了眼睛。
“就是啊,除非陸公子身後長了眼睛,否則如何作弊?”
“可是江上柳的確是第一個停筆的,總不能是他作弊吧?”
“陸公子何等人物?七歲便脫口成章,九歲便能作詩,需要抄江上柳一個乙九的考卷?”
殿中竊竊私語連綿不絕,陸雪擁自然聽懂了應我聞的言外之意,但這家夥居然會幫他?又打什麽鬼主意?
他這才認真打量了一回眼前的男人。
華服貂裘包裹著高大挺拔的身軀,唇色蒼白和他一樣。
陸雪擁終於想起來,昨天應我聞吸了一嘴的毒,現下應尚未痊愈。
莫不是蛇毒侵體,毒壞了腦子?
嘖,這樣惡意揣測救命恩人,不妥。
與此同時,高台之上的帝王亦注意到自家逆子今日的反常。
“宣王,朕瞧你臉色不好,可是近來身子不適?”梁帝側頭吩咐太監總管劉公公,“朕記得前陣子江南總督上供了幾株千年人參,挑一株最好的給宣王府送去。”
若是旁人怕是早已跪下謝恩,然而應我聞只是懶洋洋道:“陛下既然擔心我,就該把所有的人參全都送來,隻挑一株未免太小氣。”
梁帝口中笑罵著逆子,臉上並無半分怒意。
對於一個膝下兒女都已長大而自己卻尚未老去的皇帝來說,主動放棄儲君之位,每日只顧著在王府裡飲酒作樂的宣王,遠比野心滋長汲汲營營的其他皇子要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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